('这种事情, 原本该由送嫁的喜娘来做, 但洛灵犀乐意在上喜轿前再同小姐妹腻歪半会儿, 将闲杂人等都轰了出去, 眼下自然只能由段漫染亲自代劳。洛灵犀再次转过身,看向镜中的自己,嘴里带着几分不满地嘟囔着:“就这身喜裙有什么好看的, 你是不知道, 先前我去彩云铺看料子时,她们的绣娘正在赶一身喜服, 那上头的花样, 比我这身还要好看成百上千倍, 说是巧夺天工也不为过,可惜这身裙子已赶制出来,否则我非得要和那套一样的才成。”洛灵犀身上的婚裙,乃是由宫中尚衣局最顶尖的绣娘亲手缝制,金丝银线贯穿其中,镶嵌数不清的珠宝,流光溢彩夺人眼目,比它还要好看上成百上千倍的喜裙是什么样,段漫染想象不出来。洛灵犀给她描述:“反正那喜裙的花样可新鲜了,上头才不是什么俗气的龙凤呈祥比翼双飞,而是葡萄藤纹,还有雪莲花样……凑到一起,像是给画上的仙子才穿的。”“是吗?”段漫染心中不由得生起几分羡意,“也不知是哪家的女子这般幸运,能穿上那样的喜裙。”二人正说着,外头响起喜娘焦灼的催促:“洛小姐,迎亲的新郎官快要来了,你还是让老身进来替您拾掇吧。”洛灵犀嘴一瘪,她舍不得和小姐妹分开,却也知道今日不是自己任性的日子。她回过头,尚未来得及说什么,却见段漫染已微微红了眼,当真跟一只受了委屈的小兔子般。“好了。”这下反轮到洛灵犀安慰她,“我这是去嫁人,又不是去送死,再说,就算我成了婚,咱们也是一辈子的好姐妹,你若是想我,就到王府来寻我便是,或是……我到林府去寻你也成……”被她这般逗弄,段漫染又羞又气。奈何她想不出什么反驳洛灵犀的话,只得轻轻咬唇:“不同你说了,我先出去了。”说罢,段漫染头也不回地打开绣房门,逃也般急走了出去。外头到处都是女客,段漫染原是想唤上雪枝一起到宴席上去,却没瞧见她的影子。平日习惯了雪枝伺候,若是没有她跟着,独自一人只觉无趣,段漫染目光左右逡巡着,寻找她的身影。好在她很快就看到雪枝从西边的游廊拐角处走了出来,她步履匆忙,似乎遇见了什么着急的事,只顾着闷头往前走,连段漫染也不曾瞧见。“雪枝!”最后还是段漫染唤住了她。雪枝如梦初醒,朝她看过来,规规矩矩地福身:“小……小姐。”“你做什么去了,方才怎么没瞧见你?”段漫染随口问道,却见雪枝似早有准备,捧出怀中雪白的狐裘:“昨夜雨大,这凉气一日比一日重,奴婢恐小姐着凉,去马车上取了狐裘来,您可要穿上?”段漫染没有多想,任雪枝给她披上裘衣,她打了个哈欠:“昨夜何止雨大,那雷声也是吓得我半夜没睡着,咦……这狐裘上真香,可是换了新的香料?”说着,段漫染认真嗅了嗅:“好像是从西域传来的熏香才有这味道。”替她系衣带的双手一顿,雪枝这才开口:“兴许是哪个丫鬟换了香料,等奴婢回去问问。”还不等段漫染回答,她又道:“明日便是林公子上门送聘礼的日子,姑娘可想好要穿哪身裙子,还是奴婢替你去彩云铺走一趟,看可有新衣裳出来了?”段漫染忘记了自己原本要说什么话,她唇角微微勾起,却故作满不在乎的口吻:“随便穿什么都成,不过是迎聘而已,哪用得着那般大张旗鼓。”.翌日,段漫染难得起了个大早,将衣橱当中的裙裳都试了个遍,经历一个多时辰的挑挑拣拣,终于挑出一身还看得过眼的豆绿绉纱留仙裙。接着是由雪枝亲手为她盘的双蟠髻,到了选择佩戴的头饰时,段漫染又犯起难来了。若是这双银蝶发夹,似乎太素净,若是点翠宝簪,又显得太庄重,换成金累丝镶宝荷蟹钗,光芒又太耀眼……选来选去,她索性眼一闭,随手在琳琅满目的金银簪钗当中点下去:“就这个吧。”雪枝刚替她簪上选好的流苏步摇,外头有丫鬟来通报:“姑娘,林府世子已到正堂来了。”段漫染眼皮一颤,旋即她若无其事开口:“我知道了。”等段漫染赶到正堂时,林家送来的聘礼已摆满整间屋子,几乎是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比起当初纳吉之日,范府送来的聘礼,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段漫染自然是一眼就瞧见正在同爹爹说话的林重亭。少年身着淡竹色直裰长袍,他身形单薄,无论穿什么都是长身玉立的风姿,二人挨得近了,衣上颜色相仿,倒像是刻意约好的般。段漫染悄然抿唇,移开目光看向二老:“爹爹,娘亲——”少女嗓音清脆,恰似枝头莺啼,林重亭话说到一半止了声,她回头看去,一时竟忘记此举称得上无礼。幸而段明瑭一颗心也只落在女儿身上,乐呵呵地同她招手:“免免,到爹爹这儿来。”段漫染移步到父亲身旁,只听他道:“既然免免来了,林世子大可将喜服送出来了。”听见喜服二字,段漫染生出几分窘迫,手中不由捏紧丝帕。按照临安的习俗,新娘子出嫁时的喜服,要是自己从小亲手缝制的。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