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声侧头,透过墙上花窗,她瞧见八角亭当中少年清瘦的身影。竟然真的是林重亭。段漫染没来得及多想,她迈着还不太稳的步伐,越过小院的门,朝他走了过去。第23章 在自己的庭院当中, 林重亭当然能察觉到有人在靠近。她并未回头,只当是上前端茶送水的小厮。直到冷不丁一只独属于少女的软嫩柔荑, 覆到她的手背之上,余晖下一片阴凉在她眼前落下来:“林……重亭?你为何会在此处?”林重亭执笔的手一停顿,她抬起头来。眼前之人的的确确是段漫染,但与往常矜娇的贵女模样有几分出入——她应是喝醉了酒,眼神迷蒙不清,唯独唇瓣格外粉嫩。少女歪着头,发髻垂落在肩头,乌发凌乱散开,更为其点缀几分弱不胜风的姿态。林重亭蓦地想起那日在皇后的生日宴上, 段漫染中了药,为了不被侍卫发现,同自己被困在乌篷船当中时,湖中接天蔽日的菡萏莲花,也是这般粉白相宜。她不过是稍稍走神, 便收回了心思看向眼前之人:“你喝醉了?”林重亭并不奇怪醉酒的段漫染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今日长嫂举办赏菊宴, 为的就是邀她前来。若不是自己感染风寒不便出席, 否则理应在婚前同她见上一面。成婚,一想起这桩事,林重亭眉心微微蹙拢。她并非后悔自己当日的决定, 只是……不等林重亭理清思绪, 半倚在石桌旁的小姑娘嘀咕着反驳:“谁说我醉了,休要小瞧人, 莫说是飞花令, 便是下笔成诗照样也行, 拿纸笔来。”她夺过眼前之人手中的青玉狼毫,又拿起放在桌面上那本厚厚的册子,张口就要吟诗:“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咦?”段漫染睁大了眼,看着册子上未干的墨迹:“黄金三百两,白银万两,踏雪生珠青骢马八十八匹……这是谁做的诗,既不押韵也不规整,真是狗屁不通……”林重亭倒是没想到,她喝醉了酒,能有这么多话要说。段漫染仍在喋喋不休地点评:“诗做得烂就算了,字也不怎么样,也不怕叫人笑话……”“这不是诗。”林重亭终于忍无可忍,自她手中抽回了册子,“是聘礼。”段漫染的意识就像铜香球中的香料颠倒模糊,听见林重亭的声音,她方才想起,原来赏花宴上的飞花令酒席早已结束。她喝了酒,琼姐姐又让丫鬟将她带到客房休息睡觉。那么……眼前的林重亭,应该是自己的梦了。这般一想,段漫染静了下来,她弯着腰仔细端详眼前的少年。眉眼精致,疏淡的神色,依旧是往日的那个林重亭,唯独不同的是,脸色似乎比平常白些,兴许是身上的月白锦袍衬出来的。正所谓酒壮怂人胆,更何况是在梦中,段漫染没有客气,她伸手朝林重亭脸上探去:“你身上好冷。”少女的掌心软得不像话,猝不及防触过来,林重亭身形僵住,忘记了躲开。段漫染又得寸进尺地靠近了些,近得林重亭闻见她银线蝶纹袖间淡淡的桂花酒香:“你写聘礼做什么?”明知不该与喝醉之人计较,这一问却叫坐在石凳上的林重亭冷然抬眼,不觉带上质问的口吻:“段小姐觉得是做什么?”段漫染答不上来。她隐约觉得自己似乎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但无论什么事,都没有眼前的林重亭重要。更何况,梦中的林重亭居然没有打开自己落在他脸上的手,也不知这场美梦几时会醒,她当然要趁机同他多说上几句。段漫染在旁边的石凳上坐下来,哄小孩子的语气:“你想写就写,做什么都行。”林重亭抿了抿唇,收回目光落到聘书之上。她自幼在边疆长大,十八般武艺精通,唯独在书房中呆的时间最少,自然是写不出什么好字,等爹娘发觉想要补救时,也是为时已晚。想起少女方才对聘书上字迹毫不遮掩的耻笑,林重亭没有动笔,她合上了聘书,转而问托腮坐在一旁的段漫染:“你可有想要的聘礼?”“聘礼?”段漫染终于想起来了——圣上赐婚,林重亭非得娶她不可。她心中清楚,真正的林重亭定然是不情不愿,可梦里这个愿意哄着自己,她也乐意同他坦诚:“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这个人。”说罢,段漫染又凑近了些,生怕对方没听清般:“我只要林重亭,要他爱我,敬我,护我,心中时时刻刻有我,永远都只有我这一个妻,不离不弃……”“好。”林重亭回答得很快,若是自己不答应下来,只怕她能喋喋不休说到天黑。段漫染非但没有感到满足,反而是怅然若失地轻叹了口气——果然只是梦境当中的赝品,若是真的林重亭,只怕早就冷笑着讥讽她痴心若想。罢了,梦就梦吧,段漫染忽然想起,赐婚圣旨到的那一日,娘亲同自己说的那些话。那样大不逆的话,她是断然不敢真同林重亭讲的,但梦中这个,敲打敲打也无妨:“你自己答应了,就不能反悔,若是违背今日的誓言,我就……就……”“就如何?”少年冷凌目光扫过来,即便是个假的,段漫染仍有几分怯。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