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辰到了,李公子快请起来吧。” 此烛又叫不灭烛,就是说在抬棺的一刻起,烛火就不许灭了,直到众人到达墓地,棺材入坑,墓碑入坟,之后,才准熄灭。 他眼前一暗,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他的额头差一点撞到棺材角,李顺昌在心里痛骂自己大逆不道,可又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倒,此时一只玉手扶住了他,不过那人也瘦弱,便跟着李顺昌的力度踉跄了一下才稳住。 “不,不用的,我只是顺手。”女子似是羞赧,这么多人不知道如何自处,她少与男子交流,便默默地退到三婶子的身后了。 还有,三婶… 可那女子刚才一下子就把他给扶住了,也就是说,女子留在这儿一直未曾离开,对着他母亲的棺材跪了很久。 罢了,一切结束之后他问问三婶子好了。 他跟着棺材,低头看着自己沾满泥雪的鞋子,一深一浅地踩着,他恍惚间记得小时母亲带他去邻村逛庙会,也是这样走的,不过那时候母亲温热的手掌包裹着他的小手,他一点儿也不冷。 他听到灵婆在前面,悠悠念道:“小鬼莫来,百鬼莫侵,我今日走此道,路铺香火,我有阴德……” 李顺昌又跪下了,他面对一对墓碑重重磕头。 “这一拜,拜身体发肤之恩。” “这一拜,拜辛勤养育之恩。” 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是此时的李顺昌声音都是颤抖的,他怕自己在父母面前失礼,闭眼,深呼吸了一口,道:“这一拜,拜千里挂念之恩。” 众人轮流走上前来,为李顺昌的父母的“功德炉”上香,然后双手合十,闭眼哀悼之后,便回了队伍里去。 她忽而伸出双手,撑在地上,深深磕了一个头。 是什么滴到了雪地上,洇出片片湿深,原来是女子已经盈眶的热泪,不管不顾地淌了下来。 孩童们的笑语总是出现在她的梦境中,自出生起,她就从未受人待见。 “哈哈哈哈…” 蹲在地上的小女孩才慢慢不哭了,她抹了一把小脸,那脸蛋是不健康的苍白,再看那只手,骨头都突出来了,这么凄惨的孩子,身边竟也一个大人也没有。 荒谬至极。 可她分明听邻居说,她的母亲是千金大小姐,下嫁到这里来就很不容易了,因为生她落下了病根儿,她的父亲去山上挖草药,被老虎咬死了。 为什么要抛下她。 母亲一脸温柔地摇着摇篮,里面是一个面黄肌瘦的婴儿,婴儿许久未被哺乳,已经饿得完全不似刚生下来一般肥嘟嘟的可爱模样。 女人忽然抓狂,扭曲的神色使得原本旖丽的面容不复存在,她的眼中只有厌恶与痛恨。 后来千金被上面的人驾着马车接走了。 弃儿的母亲穿的风风光光的,抱着柳弃儿上了马车,柳弃儿已经三岁有余。 然后母亲笑吟吟地说:“弃儿和母亲一块儿回家好不好?” “不是啊,”云若抱着孩子,温柔说道:“我们的家在很远的地方呢。” 小弃儿不明白母亲说的是什么意思,她向四周看了看,金碧辉煌的马车,没有奶奶的身影。 云若皱了皱眉,她捂住女儿的嘴巴,说:“嘘,你以后没有奶奶。” “我讨厌你!我不跟你走!” 半晌,她才颤抖着手把腰间的玉佩解下,戴到女儿的脖子上,说道:“你下去吧。” 小弃儿甜甜一笑:“谢谢姐姐!”尝过一口,苦死了。 但是奶奶却生气了,小弃儿看到奶奶气的拄着拐杖朝自己走过来,她呆呆地伸手,“奶奶,蜜饯儿。” “谁叫你回来的!谁让你回来了!小贱蹄子” “母亲不带奶奶去,我不想和奶奶分开。” 老人抱着小孩,一起哭。 从此之后,孩子妈走了,奶奶就带着弃儿去别人家洗衣服。 奶奶叫她三姐儿,彼时小弃儿已经是十六岁的大姑娘了,她嘴甜,也跟着叫三姐儿。 三姐儿怜惜弃儿,不过他们家里也不富裕,能给的并不多,李三家是做早餐铺的,三姐儿每日跟着丈夫磨面,调馅,买豆腐,忙的不行。 然后小弃儿说,奶奶病倒了。 真当厄运来临时他们能做些什么呢,有个人去寺庙求签,他不想死,他慌慌张张地摸出口袋,一看,只有一枚铜钱了,这能干什么呢? 这人付不起路费,他还没走到七天观音庙呢,在路上摘了蘑菇充饥,有毒,人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