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死字，几乎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饱含了最浓烈的恨意。 从此，他改名换姓，做过乞丐，扛过大包，他拼命读书，考取功名，从小小的九品县令，到正四品的知府，为的是有朝一日，将凉州城，便成人间炼狱。 窦章看着沈青黎的眼睛，出奇地平静：就算我做错了，我也不后悔，曾经那个被祖父抱在怀里，教导要心怀万民的小少年，早就死了，活在这世上的，是一只从地狱爬回来的恶鬼。 恶鬼，有的只有残忍嗜血。 窦章愣住了，似是没有料到她会这么问。 许久，他缓缓笑起来：我是窦章，不配进章家祖坟，一把火烧了吧。 多谢王妃。 章大人，一路走好！ 一滴泪从窦章眼角滑落，嘴角凝着一抹笑。 四周死一样的寂静。 一缕清光落了下来，不知何时，天上阴云散开，金光大盛。 遗憾 金光洒落每个角落，似要将这满城的污浊都荡清。 也有人悲痛欲绝，哭着上来收尸。 百姓散去之后，沈青黎让锦一几人给窦章收尸，如他所言，一把火烧了。 沈青黎去灵山寺，给窦章点了一盏长明灯，又请寺里的和尚念七日的往生经。 锦一替她拨开斜横过来的树枝，说道：王妃对窦章似乎有些不同。 萧家满门忠烈，换来帝王猜忌。 她和萧宴玄，也与窦章一样，都身负血海深仇。 她们的刀，她们的手段，只对着该死之人。 窦章用了八年时间，从县令升到知府，足见他的才智和手段。 为何？ 当年，那些百姓，不止杀了章家满门，更欺辱章家女眷。 章老那么好的一个人，为何章家落得那样一个结局？ 这人间，便是地狱。 下了山道，两人坐着马车回城，远远就瞧见，前面官道上，浩浩荡荡。 原来，是那些原本关在大牢里，罪行较轻的犯官，像糖葫芦一样被绳子绑成一串，踏上了流放之路。 百姓跟在衙役身后，看着他们挨家挨户地抄家，看着那些鼎盛至极的门阀士族，一朝倾覆，卑贱如泥。 衙役的动作很快，仅半日功夫，便抄了四五家。 官府不但将他们府邸封了，就连铺子、庄子，也一并查封。 她们身边的婆子小厮，冒着呼啸的寒风，到处寻客栈，租宅子，赶在入夜前安顿下来。 大半个凉州城的世家都被查封了。 景暄正在翻阅查抄上来的数目，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见是沈青黎，将手中的账册递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