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玦回到行宫附近宅院,身上刺痒已到了油煎火燎的地步。 彼时赵玦打赤膊,但见胸口有一道刀疤,余下地方原本肌肤胜雪,微透苍白,此刻胸背肚腹肌肤通红,一粒粒疹子鼓起,密密麻麻发作。 赵忠暗叹,抬起手中红漆托盘:“主子,棉巾。” 赵玦木着脸拿起棉巾就往皮肉贴,利用冬日寒气和棉巾湿意双管齐下,压下肉身万蚁钻心的痛苦。 往昔棉巾有助于减轻痒痛,但于今日病情不过杯水车薪而已,此时此刻,他彷佛连骨髓都在发痒作痛。 赵忠踌躇,道:“主子,用冰太寒……” 赵忠隻得答应,转念火烧眉毛,等不及下人送上新洁冰块,道:“委屈主子了。”由屋里冰鉴取出冰块,拿棉巾包裹呈上。 冰块冻冽,凌厉寒意直攻肌骨,冻得他心臟为之抽搐,不由自主顿住呼吸。 赵忠再包起几隻布包,让赵玦拿了敷在胸前,也帮他敷在后背。 咳不到几声,他虚虚往地上滑落,幸亏赵忠早有防备,眼疾手快搀稳主人,将他扶至床上。 赵忠深谙主人性情和症侯,也不劝说,也不宽慰,隻管将人安顿好,默默奉上汤药。 这碗药汤系由德妃下赐的药剂煎成,漆黑如镜,映出他憔悴病容。 他饮下汤药,一滴不剩。 赵玦放下碗,又拿布包敷体,不多时,一阵困乏上涌,眼皮重了起来,他再也撑不住,昏睡过去。 赵玦昏昏沉坠,往无穷尽的黑暗落去,不知过了多久,一把尖嗓子划破寂静…… 赵玦回到少年时侯某一夜,彼时全家犹在父亲镇守的边镇,他们父子冒着细雪打外头回到府邸,行至外书房。 房内另一人道:“嘘,让你吃酒闲聊,没让你有天没日瞎诌。” “嘘,轻声,你听主子窗根还敢嚷嚷,教人听见可不是闹着玩的。” “……唔,那你还听见什么?” 为什么父王所言和房里小厮差了十万八千里? 雪夜里,下人在前头打灯笼照明,烛光映照父王侧脸,剑眉星眸,高鼻秀唇,美不胜收,有三分女相,五分书卷气,十分倾国倾城貌。 几名亲随轻声答应,进得厢房,屋里酒盏叮当落地,小厮惊惶干笑一声,从此静悄无声。 赵玦注目那行送尸队伍离去,他的父王则视若无睹,轻搭他肩膀将人带入外书房。 况且父王下令众人不许声张此事,倘若小厮不过胡说八道,何须讳莫如深? 赵玦不敢置信,他刑克父母? 赵玦回神望去,他的父王正解下身上大红羽毛缎斗篷。 赵玦登时忘却方才风波,油然心生骄傲。 在赵玦眼里,他的父王在阵前是名将,在家中是慈父,纵使肩负守彊重任,执掌重兵,在孩子学习上头,能亲身教导便教导。 他转念思想,这般慈爱的父王隐暪吴神仙的真正批语,大抵是不愿令他烦心。 赵玦贵为皇帝嫡孙、亲王世子,父慈母爱,遇事从来悠然自得,此刻难得不自在。 “既然父王不信,为何处死小厮?” 赵玦动容,趋近父亲。 正此时,一缕女子声线由门外传来:“你们父子俩好雅兴。”笑语柔媚,未见人已可想像她巧笑嫣然,意态妩媚。 那女子身披大红猩猩毡斗篷,头戴同色雪帽。雪帽邉沿镶白狐皮毛,环绕住一张花朵儿似的鲜妍面庞。她脸蛋小巧,身形娇纤,披戴厚重冬衣显得弱不胜衣。 他的父王立刻搁下墨锭迎向妻子:“不是打发人过去告诉,我们父子一会儿就回后宅。假若有话交代, 彼时他的母妃还是襄王妃,笑道:“自家宅院里走几步路,哪里就冻着摔着了,竟招来你一车子话。” 那红宝戒指来自他父王最近的馈赠,宝石颜色艳如鸽血,大如鹌鹑蛋,世所罕见,深得母妃欢心,除了寝息,从不摘下。 父王道:“今夜和阿欢回来路上,见雪地风光有些意思,作了几首诗,趁还记得,赶紧写下。” “阿欢,”父王走到他身旁,道:“你气息不匀,心神不专,可是有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