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手回抱柳萂,将脸靠在她的肩上。柳萂身上总是有药草气味,起先谢钰是闻不惯的,不过那也是八岁的时候了,后来习惯了,再后来就喜欢上了,最后她发现自己身上也全是药草味。就像她和柳萂,不知不觉早已情逾骨肉。“……我这里挂上红灯笼,贴上大喜字,诚邀街上邻居来恭贺我们百年好合……”柳萂的笑容映着清明天光,璀璨而夺目,独占了谢钰全部的视野,一如前十年的每一天,每一个时辰,每一刻。-从晚明州到华州,脚程快的话,不过十日便到,可是如今入了冬,北方时常落雪下雨,路途上得耽搁不少时间。柳萂沿途还打算上曲周药王山寻药,晚明到曲周不用三日脚程,柳萂一人带不回这么多药,二来有些草药要尽早烘晒,就让谢钰先跟着走一趟,等曲周采买好,两人再分别。两人商量好后,请了隔壁热心的阿婆照看柳椿,就趁着南方还未下雪,抓紧往曲周去了。“山路不好走,附近也没个好客栈,就这么睡下吧……”柳萂摊坐在客栈的床板上,仰躺着抻背,“……明天再去收药。”两人戌时才赶到曲周,谢钰整理好药材箱子,去到门口交代了一声,不过一会儿就抱了床被褥来。柳萂翻动身子,坐起来帮谢钰整理床铺,含糊埋怨着:“一床被子也要银子……”“这床板硬,怕你睡不惯。”谢钰将床单塞好,任由柳萂拉着坐到床上,“这点钱还是要舍得的,平日不买什么衣裳首饰,睡得舒服些也是应当的,今日休息不好,明日更累。”“好好好,都听阿钰的。”柳萂环抱着谢钰,揽着一起往后倒去,嘴里还不忘嘱咐道:“……冬日里的山路不好走,我们明日早点去,早点回,万万不可在里面过夜,明日往西走,后日往东走.....今日好好休息……”说着说着,柳萂的声音越来越小,不多时就困得闭上了眼,谢钰躺在柳萂旁边,静静听着她的呼吸声渐渐绵长。她小心翼翼地抬起脸,去看柳萂。柳萂眼下那层浅浅的青黑似乎好久未曾消散了,夜里翻看医书试药几乎成了常态,以前那个看医书都喊累的小姐,现在越来越有柳医师的样子了。谢钰轻轻仰下巴,轻着呼吸慢慢靠近柳萂,攥着衣裙的手跟着收紧,就在快要碰上柳萂时,对面的眼睛微微一颤,睁开了眼睛。“阿钰。”柳萂含糊一声,眼里还沾染着突然醒过来的迷蒙,她抬了抬身子,将谢钰正枕着的手臂往上拢了拢,轻轻拍拍她的背,哄道:“快睡吧…以后赚了银子,给你买衣裳首饰……”谁要衣裳首饰,明明柳萂才是那个千金之体。谢钰面红耳赤地把脸埋进柳萂怀里,闷声‘恩’了一声。只不过这一夜睡得并不安稳,天还未透亮,柳萂突然被惊醒,谢钰睡意朦胧地去拍她的心口,却被柳萂抓住了手。“阿钰,我做噩梦了。”谢钰闭着眼,将柳萂抱紧,轻轻问:“什么噩梦?”“娘亲。”柳萂的声音很轻,还带着颤。谢钰睁开眼,窗外的月色洒在柳萂半边身上,像是淋了一层雪,她神情懵懂,似乎还未从噩梦里清醒过来。“她怪我没照顾好柳椿....”柳萂深深吸气,谢钰坐起身,埋进她的怀里,搂紧柳萂的腰,“不会,你照顾的柳椿很好,没有人比你更好了。”柳萂从没放弃过柳椿,她每次从外面回来,都会带回新药方,满是慎重和期待地同她说,“再试一次。”柳萂没有再说话了,她重新躺下来,将脸埋进谢钰的肩颈,轻轻嗅闻,似乎渐渐平静了下来。第二日,柳萂精神不佳,谢钰劝她留在客栈休息,柳萂打着哈欠摇头拒绝。谢钰了解柳萂的性子,其他事情怎么样都无关紧要,只有医药上的事,柳萂一句劝都不会听。“就是困,今日早些回来睡觉就是了。”柳萂笑着宽慰谢钰。谢钰知道劝不动柳萂,只能说,“你少动些,看到了指给我就是。”“阿钰真心疼我。”柳萂拉上谢钰的手,揉揉困乏的眼,振了振身子,吐出一口气,换上了神清气爽的语气,说:“山里路不好走,你拉好我,可别离我太远。”“我小时候常走这样路,你还是别担心我了。”谢钰嘟囔道:“不如我拉着你走。”柳萂脚步一顿,回头说:“那你拉着我走。”谢钰便听话地往前走去。森林经过一夜的清露,坠挂水珠,在阳光普照下,像是承载了夜间掉落的流星,闪动迷幻光芒,披霜的草接连碧绿的缓坡,与枯木堆积后的深绿沼泽连接,鼻息间溢满了青苔草被的湿寒气息。南方的冬日里,能生长的草木有许多,若不是脚下成堆落叶和干木,很难看出这片山林已经进入岁暮天寒的时候了。“阿钰,你有多喜欢我啊?”柳萂在身后突然问道。谢钰微微攥紧手,柳萂轻笑一声,又打趣似的问,“你紧张什么?我们都要成亲了,你同我还有什么害羞的?”谢钰:“那你是何时喜欢我的?”谢钰没回头,仔仔细细看着脚下的路。“我啊——”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