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韩刚换下身上的白大褂, 就听见陈铸在更衣室门外喊他, “严韩？严韩？” 陈铸翘着腿坐在桌子上笑眯眯的上下打量他, “你打算就这么去？不回家去换件骚包的衣服再赴约？” “怎么没脸提？”陈铸大笑, “这不是好事儿么，说明老太太器重你。就算你不想当主任也得给她一个面子啊, 人家在院长的宝座上坐足了二十年, 岁数、资历都在那里摆着呢，你好意思跟她说不去？” 陈铸探身过来摸了摸他的头发, “不同意可以有很多种方法, 何必选择最伤面子的方式呢？去见个面，然后在饭桌上暴露点儿你的缺点, 比如嗜烟如命啦、当众挖鼻孔啦、看见超短裙就色迷迷啦什么的。人家女的又不傻, 自然就看出来你对她没意思了。” 陈铸讨好似的在他肩膀上捏了一把，“那不是为了显示咱哥儿俩关系好么。回头你升职了，我也可以沾沾你的光。” “相个亲又不会怀孕。” 陈铸不耐烦了，“怀孕也不要紧，生下来老子给你养。” “那还有什么好纠结的？”陈铸摊开手，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相亲而已，你都快三十了，连个绯闻女友都没有才奇怪吧？就当去应应景了，以后大家都知道你眼光高，选女朋友挑剔，自然就没人给你当媒人了。” 陈铸一脸的不放心，嫁女儿似的跟在他背后反复叮嘱，“可以冷淡，但是必须有礼貌，千万不能让人家女孩子下不来台……” “好，好，不说。”陈铸缩了缩脖子，“淮海路的四季餐厅啊，别走错地方了。” 淮海路的四季餐厅是个很好找的地方，离市医院也不远。年底聚餐的时候，严韩跟着同事来过几次。店里的菜虽然做的一般般，但环境和服务还是挺不错的。 谭院长给两边做了介绍，不等上菜就走了。媒人给人牵线的习惯都是这样，严韩多少也知道一点儿。他年龄比女孩子大，又工作很多年，自然不会像个毛头小伙子那样局促，反而女孩子有点儿腼腆的样子，话也不多。坐在她旁边那个小男生据说是她弟弟，父母都不在家，没人做饭，跟着出来蹭饭的。坐近了看，这男孩的年龄要比严韩估计的略大一些……还是很眼熟。 小男生还在有一眼没一眼地瞟他。严韩对来自同性的视线向来敏感，忍不住对这小男生也留意了起来。这孩子的年龄应该不到二十，五官虽然略显平淡，但是一双眼睛长得很漂亮，水汪汪的，好像眨巴眨巴就能滴出水来似的。 时间还早，严韩并不想这么早就回自己那个一室一厅的小出租房。只有他一个人住，大晚上除了睡觉也就是上上网看看片子，想想都觉得无聊。严韩站在路边出了会儿神，还是打了个车直奔“狂欢节”。 严韩觉得自己已经钻进了一个怪圈里。留下来吧，他有点不太甘心。毕竟b市是他土生土长的地方，几乎所有的亲属都在那里，自己辛苦几年积累的人脉也都还在，回去开个诊所的话也能混的不错。但是这个小城市几乎具备了他关于居住地的所有期望：没有重工业污染、空气和环境都好的没话说，生活节奏也不快、工作氛围也不错，这些因素零零总总加起来还是挺有分量的，就这么甩手走了，他还真有点儿舍不得。 严韩叼着一根烟苦恼了一阵儿，后知后觉地发现身边多了个人。浅色的连帽衫，略长的刘海，水嫩嫩的男孩子…… 小男生笑了笑，似乎觉得他吓了他一跳是件挺有意思的事儿，“我怎么不能来？我又不是未成年人。” 小男生冷笑，“还没进我家门呢，就开始摆姐夫的架子了？” 小男生流露出一个半信半疑的表情。 小男生打掉了他的手，脸颊可疑的有些泛红，“我姐真的……” 小男生刚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旁边就有一个醉汉凑了过来，醉醺醺地趴在吧台上上上下下地打量小男生，又冲着严韩一脸猥琐地笑，“呦，换口味了？” 酒汉打趣了他两句，端着酒杯一摇三晃地走了。 严韩心里不由得恍惚了一下，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一幕……似曾相识。 小男生抬起头看着他，直白坦露的目光不闪不躲，带着几分不怎么甘心的倔强。 小男生不满低声嘟囔，“谁是小孩子？”么晚了，你家里人会着急的。”严韩有点儿拿不准这孩子到底知不知道这里是g吧。他倒是不怎么在意别人背地里嘀咕他的私事。不过要是通过这个孩子传到谭院长的耳朵里，到底还是有些不太好。 严韩心里有种难以置信的感觉，随即便笑了起来，促狭地捏了捏他的脸，“看上我了？” 严韩摇摇头，有点儿惋惜地拍了拍他的脑袋，“看上我也没用。我对你这么生嫩的型完全没兴趣。回家吧，乖。” 半大孩子好像都不爱回家。严韩心想，叛逆期吧。自己那个时候好像也这样，性向刚刚明朗，总觉得跟谁都格格不入。不爱回家，但是呆在外面又会觉得无聊。抽烟喝酒都是那个阶段学会的。 小男生摇摇头，“上学期跟同学去网吧，碰上打群架的，胳膊被划了一刀。去医院的时候就是你给我缝的针。” “你缝的很快，也不疼，我当时还想着你手这么快，会不会绣花……”小男生说着说着笑了起来，“当时缝了九针，疤很浅，几乎看不出来。谭奶奶说大夫技术不好的话会留疤，说你很有责任心，是个好大夫。” 小男生的皮肤紧致光滑，严韩摸了两下，便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严韩神色复杂地看着他。说心里话，他对这个年龄的半大孩子确实没什么好感，叛逆、随性、眼里心里都只有自己……不过不可否认的是，这个他还不知道名字的小男生确实有几分吸引他。身材修长，腰身柔软，皮肤也很好，而且还有一双仿佛未经世事的眼睛，这样的小零在这个圈子里是十分讨人喜欢的。他也并不介意偶尔换个口味，不过…… 严韩二话不说，拎着这孩子的领子就出了酒吧。顺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将他塞了进去，又从口袋里抽出一张票子给司机，想了想，干脆报了谭院长家的地址。 “送这孩子回家。”严韩干脆利落地说：“等下我打电话，要是半小时人还没送到，我就打电话到你们公司投诉你。”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出来寻欢作乐的兴致也没了。严韩吁了口气，暗想一个旖旎的春夜就这么被毁了，这个年龄的孩子果然破坏力惊人。 相亲的事儿不了了之，严韩也松了口气。老实了两天之后，日子又恢复了之前的节奏：上上班、值值班、吃吃饭、泡泡吧、隔三差五找个对胃口的人滚滚床单……不过忙起来的时候，还是会忙得日夜颠倒。 严韩忙说：“在。” 实习生年年有，严韩也不当回事儿，接过单子看了看，名字叫舒恒，嗯，挺好听的。 严韩这才注意到站在门口的半大孩子……居然这么眼熟。 舒恒笑了起来，“严大夫，咱们又见面了。” 舒恒点点头，笑容温和，眉眼之间的神色带着几分与年龄不相符的稳重。只有那双眼睛还是严韩印象中的样子，水汪汪的，仿佛眨巴一下就能滴出水来。 舒恒从口袋里摸出一袋牛肉干递了过来，“呐，见面礼。以后要多多关照啊。” 舒恒斜了他一眼，“你看不出我这是在讨好你？” 舒恒很突然地欺身上来在他嘴上啄了一下。 舒恒一脸坏笑地看着他，“我注意了，没人往这里看的。” 舒恒的脸色也变了。不过很快，他的表情又恢复了刚见面时装模作样的稳重，“我错了，严大夫。我以后不这样了。” “刚才的事我道歉。”舒恒眨眨眼，流露出一个可怜兮兮的表情，“严大夫，我确实是很喜欢你，要不也不会费尽心机跑来跟着你实习了。不过，请你相信我，工作期间我是不会给你惹麻烦的。我保证。” “保证。”舒恒的表情很老实。 他看看舒恒，舒恒也老老实实地看着他，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的，一副乖乖宝宝的样子。 “嗳，”舒恒压着嗓子喊他，“你要是再不点头，我就去找谭奶奶了……” “就说你……”舒恒的大眼睛转了几转，“就说你对医大的学生有偏见……” “放心吧，”舒恒像个大人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是认真想追求你的，绝对不会惹你烦。你不希望我做的事儿，我在你面前一样都不会做。我保证。” 舒恒推着他进了医师休息室，门在身后一合拢，就跳起来在严韩脸上亲了一口，“可 严韩板起脸，“你刚说了我不希望的事儿你不做。” “换衣服，拿病历，跟我去查房。”严韩转过身，嘴里说着严厉的话，嘴角却不由自主地挑了起来。 严韩轻斥，“上班时间不要说私事！” 严韩假装自己什么也没听见，拿着病历率先出门。 严韩想着自己那个空荡荡的小窝……好吧，一起吃个饭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儿。何况这孩子说自己会做饭…… 严韩板起脸。心里却在想这孩子看起来还挺懂事的，也许可以试一试……反正试一试也不会怀孕……怀孕也不怕，老子自己可以养……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果然被陈铸带坏了…… 算了，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