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视全公司心急火燎又不敢大张旗鼓地到处找陈糖的当天晚上,因为要去选秀节目飞行所以回家准备的林乐芒找到了人。准确来说,不是她找到的,而是陈糖来找她的。 话还没说完,门铃再一次响起,这回还伴随着咚咚咚的敲门声,门外人不把门敲开就不会走的气势已经隔着房门涌进来了,林乐芒听得泄了气。身上人安抚地亲了亲她的耳垂,半抱着她坐了起来,林乐芒缓了口气后,提着刚才喘得有些气紧的嗓子大声喊了句:“别敲了,等一下。” 唰得拉开门,门外的人站不住地往里倒,同时倒进来的还有一股酒气,冲得林乐芒眯着眼睛往后退了一步,结果这人更是不依不饶地扑了上来,双臂一搂挂住了她的脖子,身体不承重地往下坠。林乐芒的腿上本就没力气,被人这么一带,直接摔到了地上。门还大敞着,要是哪家邻居因为动静出门看看、顺手拍拍,她们俩能连夜上热搜。林乐芒直接一把将脸埋在她胸前的人推到一边,赶紧起身关上了房门,然后才转过头用脚尖踢了踢乱七八糟地坐在地上的人,开口说:“陈糖,你还喝白酒呢。” “我,我车里只有这个。” “喝酒开车,你是怎么想的?要是被抓到不是上热搜那么简单,是要蹲局子的,你……” “我没有!我就在楼下,楼下喝的。呜呜。没弄清楚就知道说我。来见你还是错吗,电话也打不通。呜呜。就知道说我不懂。我二十岁了,我会懂的。呜呜……” “糖糖,你先起来,去洗个脸。” “陈糖,你……” 端坐在沙发上开了电脑后一直目不斜视的人打断了鸡同鸭讲的局面,她说完这一句话,林乐芒感到陈糖那张冒着热气的脸瞬间冻结,简直比任何种类的醒酒汤都好用。毕竟,旷工的员工喝得烂醉还被大老板逮个正着,这种断送职业生涯的组合拳不多见了。 “王,王总晚上好。” 安静了不到两分钟的陈糖,听到这里或许是觉得略微委屈,喃喃着开口:“昨天说了,这两天没有拍摄,所以……” 林乐芒知道王宥倩的话是对的,但不全对,夸大了莫须有的付出,渲染了莫须有的期望,自然制造了更大的“罪名”。她无法确定王宥倩推动陈糖进万宇晴的电影剧组的真正原因,可是轻易地相信是所谓的“寄予厚望”就太天真了。或许本身王宥倩选择陈糖就是为了恶心万宇晴的,万宇晴越是表现出反对,她越是要坚决地支持。她嘴上说万宇晴跑到北视来引起了多大的麻烦,事实上可能暗自高兴,恨不得万宇晴当场砸了北视的大门。只是如果真的如此,又是什么缘由呢?娱乐圈里如万宇晴一样的明星多了去了,就算是加上星二代的限定,也不乏人选。至于说自己与两人的关系,林乐芒也是自知的,她不会自作多情地认为这么大张旗鼓的背后是自己的缘故。 “你常说自己不小了,事情道理都能懂。但实际上摆在自己面前的事都不能分清轻重,还埋怨别人不告诉你更多的事。这事如果牵扯到你自己或者和你关系密切的人,你耍耍性子,大家多少可以体谅你的心情。可问题是,你和文以安是什么关系?自认为可以为别人的事方寸大乱,结果在别人看来不过是没有边界感。你和她谈过吗?人家同意过吗?承认过吗?就算是情绪上头答应过什么,你 林乐芒感觉胸下隔膜的位置痉挛了一下,一股反胃的感受涌了出来,她觉得胃里很恶心,那种感受顺着食道往上抠挖着她的咽喉。她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关注陈糖了,后退半步,接着转身抽离这片低压区,快步往卧室走去,林乐芒希望是自己敏感多心,但她仍然没有那么天真,相对于王宥倩平时的语言习惯,刚才的一段暗示已经算得上打开天窗说亮话。要么她猜到了,要么她知道了。假如是知道了,那么告知王宥倩的只会有一个人,毕竟她那段不想续约的真心实意只在床榻上私语给一个人听过。走近床边时,林乐芒看见搁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因为新消息而亮起,她站在原地注视着,直到屏幕灯再次熄灭,她想起刚才沙发上缠绵时在黑暗中与自己对视的电源呼吸灯,明暗的节奏和另一个人呼在肌肤上的湿热吐息一致。 林乐芒拿起手机发了会儿呆,直到卧室房门被人轻轻地敲响,叁下不多不少,比起之前敲大门时的不管不顾收敛了许多。走进来的是眼睛发红的陈糖,眼神倒是清明的,看来王宥倩的一通洗脑再一次让她醍醐灌顶了,不管能保持多久,至少这会儿不再犯浑。陈糖皱着眉头吸了吸鼻子,开口说话时混着浓重的鼻音:“姐姐,那个,刚刚王总说选秀节目那边我后续都不去了,所……所以麻烦你明天去的时候,帮我问问上次和你说过的那个选手的微信之类的联系方式吧。” 刚说完,门边再次传来王宥倩的声音,只是少了刚才的威压和指摘,她的西装外套扣好了扣子,电脑包拎在手上:“陈糖今晚就在这儿休息吧,我走了。明天六点半,你先让你的车送她到公司,然后她去机场。” 第二天清晨起来,陈糖始终很听话,昨晚王宥倩走后,她总共没说几句话,哪怕是和林乐芒睡在同一张床上也没什么动静,像只打蔫儿的茄子。虽说不是理想状态,但当下只要陈糖不再去给文以安添麻烦就算是万事大吉了。送完陈糖,林乐芒的行程回归正轨,录制选秀节目不过一两期的量,原本只是一个噱头,坐着看看舞台,和常驻导师们寒暄两句,充其量随意点评几下,她连流程都没认真看,但现下多了陈糖拜托的事,倒显得这趟工作郑重许多。 妆发完毕,甫一抵达便要开始录制,在摄影机运转前,林乐芒只来得及跟着经纪人和导师们打了一圈招呼。一公舞台,录影棚里已经有了招募来投票的现场观众,节目的第一期也即将于同一周播出,最近社交媒体上的相关热搜买得如火如荼,连同公司剧播的宣传都得给节目让路。 北视想捧的那位练习生不算差,站在小组的c位,和导师椅上的林乐芒一样,完整地演出了写给她的剧本,精准的killgepart和标准的工业微笑,再混合点评时导师们的赞不绝口,林乐芒都能想象后期剪辑会怎么制造故事线。但她依旧按照台本上所写的那样,站起身假装非常好奇地上台让这位选手教她其中某一个舞蹈动作和对着镜头的挑眉k,刻意凑近距离,刻意打趣对方。台本上巨细靡遗,林乐芒照本宣科,结束这段演绎回到座椅上时,她的余光瞥见导演监视器旁的经纪人冲着自己打着ok的手势,她的任务差不多如此了。林乐芒甚至有一种错觉,似乎整个录制大厅都弥漫着淡然的无聊,再强烈的鼓点和再激情的音乐都无法刺激观众真实的热情,徒劳强调的“精彩”和平庸景观格格不入。 林乐芒不用去专门回忆陈糖给自己看过的视频,她看见那个女孩站在舞台上的时候便知道应该是她,如同春雷闪电和拂晓朝阳,那些花里胡哨、天花乱坠的词句可以安心地铺陈,当一个人真正适应和属于舞台时,每一个观赏的人都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