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折腾下来，饶是铁打的人，也被折磨得路都走不稳了。 原本是说什么都无碍的性子，这一日下来倒好似换了个人一般，听到郑婉说让回去，简直是一刻都没停，立马就拖着自己那条蹲麻了的腿跑了。 府里的侍从瞧见，倒是想过来接管，只是郑婉自有一套整理的章法，旁人也不好插手，只能在旁边干站着，时不时搭把手。 昨夜的雪还未化全，虽说手边烘着炭盆，这一日下来也难免冻得手脚发麻，郑婉的动作便迟缓了些。 仆役刚在廊角点上灯，映着晚间不大分明的天色，灯影在晚风间摇摇坠坠，洒了一地的清辉。 郑婉抬眸朝他瞧过去，自然地搭话，“少主回来了。” 或许是她话迎得自在。 完颜异走过去，瞧她里叁层外叁层包得严严实实，怕是一个不小心便能被身上这堆衣服给坠倒了，“穿这样厚。” 郑婉点头，“今日比昨日好像还冷些。” 郑婉便走了几步到完颜异身边，伸手去牵他的手。 简直冷得像块冰。 还不待他说什么，便见郑婉小小的一张脸缩在几层毛绒绒的帽檐里，一本正经地示意他去看一眼天色，“少主瞧，已是晚上了。” 郑婉被他拉着，或许身上的衣服太累赘了，他步子又大，走起路来便不可避免地有些喘。 于是完颜异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她的年纪。 其实是很轻的年纪。 郑婉却反手又牵住了他。 掌心摊开，与他的掌心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 郑婉好似并非故意使然，而是又很轻地压了一下。 她素来对血腥味很敏感，即便完颜异已经提前处理过伤口，几乎方才他靠近的一瞬间，她仍能感觉到异常。 郑婉轻轻松开他的手，慢慢开始解外衣，话没有说得太明白，“大约与昨晚的事也有关。” 昨夜完颜晟死得蹊跷，层层排查下来，可汗把目光放到郑婉的身上只是时间问题。 完颜异也就是要趁着这个时机，无论以何种手段，尽快将郑婉这个变数抹平。 作为这个烦躁抒发的媒介本身，完颜异倒是已经很习惯了。 郑婉将炭盆挪近了些，坐到他对面，探手去烤火，“今日见了，可大约知道可汗眼下的考量吗？” 完颜异向来都将后手准备得很周全，大殿燃尽后的尸首也全数尽在，无论用不用得上，他总是会准备的。 这步棋其实并不算缜密，甚至可以说是很混乱。 根本原因在于，不会有人想到他与郑婉这两个看似两个平行线上的人会忽然莫名其妙搭上线。 手指逐渐回暖，郑婉兀自捏了捏手指，确认活动无碍后，起身走到完颜异身边，“脱了我瞧瞧。” 不是一回了，郑婉这发号施令的语气，还真是无比自然。 她这话说得意味深长，青年唇角轻挑，懒懒一笑，倒没回嘴。 前凉与南宋的服饰不大一样，腰带加固的方式也不同，郑婉动作不免有些慢。 郑婉今日挽发并不仔细，发髻有些松，柔顺的长发丝丝缕缕地脱离了发簪的禁锢，细碎地落在脸侧，将光影半挡半掩出一种安静的姿态。 柔和的，不明的。 完颜异顿了片刻，凉凉道：“我还是个正常男人。” 郑婉慢条斯理地拉开了他腰间一个结，指尖轻轻绻着尾端，细碎的衣穗在她指尖来回翘了几下。她闻言起了身，垂下的眉眼笑得有些清媚的意味，“感觉到了，抱歉。” 郑婉气定神闲，将他外裳连同中衣一起轻轻贴合着衬缝揭了下来，“故意和抱歉并不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