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过岁的夜晚,詹南的王国内一片盛丽繁华。 蛰伏了许久的冬雪迟迟不落。 轻柔柔的风拂了过来时,即便穿着厚衣,也不免的让人缩着身子抖上两抖。 宫径远处。 在这寒冬里,那小小的稚童竟还穿着一身单薄的破旧衣衫。即便被紧紧裹束在身上,也挡不出趁虚而入的寒风。显然那衣衫极为不合体,应是成人的衣物。 “天呐,王宫之中怎么会有乞丐。” 走身旁上了年岁的嬷嬷面色无波,她生得一脸凉薄相,肃气横生: “是。” 眼见着稚童朝她们走来,嬷嬷并不像其他宫人那般躲闪。而是持着姿态走着该走的路。 “求求你们!……母亲病的很严重。求求你们救救她!” 原来不是乞讨,是救母。 “五殿下。不是奴婢不帮您,是陛下不允许所有人沾染荒园里的事物。违令者可是要掉脑袋的。奴婢们都只有一个脑袋,着实不够掉的。” 宫婢显然被那声“五殿下”的称呼惊得瞪大了眼。她不禁打量着这像乞丐一样的“皇子”。 嬷嬷面色不改,只是悄然叹了口气。 “一直往前走,门头上挂着三只红灯笼的,是药阁。去那儿问问。” “五皇子,是那女杂生的……” “在这宫中,最得管好的是你的嘴巴。小心隔墙有耳,一不小心啊,就丢了性命。” 过岁宴上汇聚了整座王宫的所有喧嚣,热闹非凡。 “我打死你这偷东西的贱货!” 被老辈宫人欺压,过岁的喜庆日子落得个职守的活,本就一腔怨怒无处疏解,竟还碰上了来药阁里偷东西的毛头小贼。 索性,他直接将手中长棍朝着那孩子狠狠的砸了过去! 他一手紧紧的攥着草药,一手艰难的想撑起身。 宫值捡起一旁的木棍,咧嘴大笑得停都停不下来。 宫值高高的举起长棍,不留余力的超脚下的幼小身体打去—— 每一下击打的声音都响彻在空径中,徘徊回荡。 哭腔中的喘咳声伴着血色喷涌了出来,幼小的身体在极大力量的摧残下不住的痉挛着。 从远处急慌慌的赶来另一个稍显年岁的宫值。 “再打就要出人命了!好歹也是皇子……” 他狂言一出,脚下的力度又紧了一分,激烈挣扎的幼小身体此时只剩颤抖。 就一歇神的片刻功夫,脚下的孩子挣脱起身,逃出了药阁的门庭。 宫墙上火红的灯笼摇曳着,晕红的光一晃一晃的照在他擦伤的侧脸上。 他不敢停下。 早已褪色的宫墙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还有一半全然掩藏在了青苔之下。脱落的缺口上爬满了延伸的藤蔓,门头上是一块看似无字的牌匾,紧闭的大门上缠着锈迹斑斑的沉重锁链。 他艰难的爬上了宫墙边的茂树上。 好不易跨到了宫墙瓦顶,只需要跃到那棵宫墙内的大树上,顺其爬下,那就能安然落地。 纵身的一瞬他身子一虚,从宫墙顶重重的跌落在了地上—— 他还是个孩子。 可他没有时间去消化自身的疼痛。 拨开与他一般高的荒草,他朝着那陈旧的殿阁大步跑去。 破旧的大门开启。 稚童跌跌撞撞的扑在了一张堆满了枯草的床旁。 稚童从怀中掏出了药草,满是血痕的小手捧着药草在女人面前: “阿客……” 她虚弱的抬起皮包着骨的手,轻轻的抚摸在孩子的脸上。 “来……” 稚童脱掉鞋履,规整的将其摆放好。动作迟缓的爬了上去。他拢着枯草,缩进了母亲的怀中。 他捻着手中的药草,递在了女人的嘴边。太小了,他哪里知道母亲患了什么病,也不知道自己拿的是什么药。他只知道生病了要吃药,吃了药就会好起来。 女人张开发白干裂的嘴,含过了儿子手中的药草,在嘴里缓慢咀嚼着。 “嘭——” 将空荡荡的陋室照映得五颜六色。 “母亲!我们还没有吃过岁宴!” 他赤脚走在地上,蹲下身拾起了床边的石子,借着窗外的阵阵五光十色在地面一笔一笔认真划画着。 “母亲,这是百岁鱼!” “好……” “母亲,这是年饼,这是运头鸡,这是八枣糕!” 女人微微张开口。 “平时都是母亲画给我吃,我画得不好,会不会不好吃?” “阿客画的……好吃……” 他牵强的忍受着满身伤痛。 “母亲,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