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如丝，是多日阴沉的矜持而泻。 江府。 比起金碧辉煌的视觉盛宴，这里将奢靡之气隐藏得很深，也隐藏得很好。 久久，他终于开口： “是，父亲。” 他便是江廉的独子，江还晏。 未想江廉的野心太大，不可控的因素悄然滋长。 可世事难料。 新帝根浅名薄。 江廉一直在想接下来的棋该如何重走，没想到他的儿子先他一步，早已生了与徐家分道扬镳的心思。 “好，依你之意。明日，我便亲自登门徐府，解除婚约。” “既然如此。”江廉的话未说完，他站起身负手而立继续道：“前朝的那步棋，还以为会因此作罢，现在看来应该要重新拾起了。” “父亲想将先寰帝与我江家的婚约……” 江廉抬首，望着瓦沿上久凝成珠的水露，终于逃脱牵连，义无反顾的落在地上，碎撒得粉身碎骨。他话锋一转： 江还晏低垂着眸，分心旁事却也作答道： —— 王宫，议事殿。 殿内，小满双手撑在案台上，神色惊异又携着怒意的看向与她一案相隔的师央。 先寰帝与江家有婚约。 此事也在先寰帝凤逝后不了了之。 “这并非是件坏事。” “江徐两家联手，陛下于朝堂会更为艰难。如今江家执意要将江誉清送入宫，也意示着江家对徐家露出了锋芒。两家就此决裂，便能再次回到相互制衡的关系。虽然事情定不会那么简单，但也算有了喘息的机会，故而从长计议。” “所谓制衡，需不能让任何一方倾斜。先寰帝矛头指向横权当道的世家，以江家为首挫其锋芒。自江誉清之父江昭迁获罪退任天监司理事后，江家的势头暂不及徐家。江廉本想靠朝相之位扳回一局，遗憾未能遂愿。能谋取后宫内殿一席之地，是徐家做不到的。若同意了遮纸婚约，是帮了江家，也是帮了陛下。婚约一旦于朝堂公之于众，江徐两家的斗争将就此打响。陛下，也会有余力养精蓄锐。” 她垂着头，师央未见她神情，却也猜到了她忧愁的模样。 “还能会有什么变故，会让江家取消婚约？” “江誉清，时日不多了。” “只要将时间拖得越久，我们的胜算就会越大。” 小满所烦扰的，师央并非不明白。但他不知道如何去开解她。开解这个将情之一字刻骨铭心的稚气少女，如何放下执念去正视自己现在的身份与处境。 毕竟，她与他不同。 “儿女情长在这个位置并不受用。陛下，要将这样的事看得淡一些。” 是指那些不夹杂任何感情色彩的婚姻？ 让她将曾珍视的瑰宝，化作武器，化作利益交换的置物。 师央的神情未有过半分动容。不管所言为何，他都从来为携着属于一个人该有的情感。 “陛下于大婚当日便让帝侧独守寝殿，在此之后也从未召见过他。实为不妥。若帝侧是有心之人，这样的事，就成了陛下落在詹南的话柄。” 可此时，她只觉得后背发凉。 即便活着，但心像是已经死了。 小满怯语喃喃的将心中所想问出了声，她的声音很小，小到其实并不打算让眼前的男人听见。可话说出口，早已一字不落的被他摘取到了耳间。 “陛下若因一人情陷，伤的不仅仅是陛下。陛下所执念之人，才是最危险的。” 待到一切都不可挽回时，小满才惊觉于此。今日。 再也不会将所想所念之人，置于危险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