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值豆蔻之年,心中有些儿女情长倒也正常,可骤然说出什么女子之间的恋慕之情,还是让江灵殊吓了一跳,不免觉得这孩子心思实在古怪难以看透。但若继续与她理论下去,更不知要听到什么惊人之语,只得轻咳一声,不置可否。又觉得恐是自己让她看多了话本子的缘故,便又有些自责起来。灵衍自是不明对方心中所想,也未继续追问下去,只闷闷地于心内胡思一番——她虽还未触及什么恋慕之情,但在她看来,此事应是无关什么男女之别的,却忘了这世间大多容不得太过稀奇的东西。江灵殊见对方一直发愣出神,心内估摸了一下时间,拍了拍她的肩道:“坐了这么许久,也该出去走走了,再略逛一逛我们便得上山回去了。”灵衍点点头,二人默默无话走出茶楼。许是在里头坐了太久,彼此都觉得有些困倦,好在外面仍旧晴朗明媚,两人在日头下伸了个懒腰,总算是恢复了一点儿精神气。她们正各怀心事地于闹市中漫步着,忽地没由来吹过一阵大风,裹挟着数十张还未裱好的画卷向人扑过来,就连画商的哀叫之声亦淹没在那狂风呼啸之中。一时间街上行人皆乱作一团,都下意识地拍推开面前遮挡视线的字画。那些画纸轻薄脆弱,哪经得起如此摧折,顷刻间已有数幅被毁,遭人践踏。江灵殊皱了皱眉,到底不忍看这些画作白白毁个干净。借着人人慌乱无人注意的空隙,自于翩飞画纸间穿梭,足下轻巧回旋,纤指轻轻拂过纸张稍用气力将它们一一带入怀中。另一只手随即迅速接下,指尖翻飞之间,十数张字画就这么被叠得整整齐齐,逃过一劫。只是还有一些,实在被风吹得太高无法挽救,江灵殊虽然心中惋惜,但也不愿意太露了形迹。正想唤灵衍一道将画送回去,却见她突然用轻功跃起,迎着风一丝不乱地收起一张张字画。飞旋的身子在画间半隐半现,灵巧轻盈,宛如蝶舞花间。街上众人皆忘了自己的狼狈之态,抬头看着此情此景,神情呆凝。江灵殊心中虽暗道不好,但到底来不及阻止,也只能眼睁睁看她如此。灵衍轻轻落于地面,最后一张纸恰与她一同飘然落下,叠在抱在胸前的那堆画上。街边一个小女孩扯了扯其母的衣袖仰头问道:“娘,这位姐姐是不是仙女呀?”言语间满含稚嫩童趣,打破了这一时平静,引得众人纷纷大笑,亦开始连连拍手称赞起来。二人将画卷交还给那位画商,也不等他感激涕零地将话说完,江灵殊即刻便拉着灵衍的手跑出了这条街区外,拐入一个小巷中。灵衍见对方眉目间有些气闷之色,方想起她先前叮嘱自己的那些话,惊觉自己做错了事,于是小心翼翼道:“我见姐姐出手,一时没想那么多就……”“罢了,事已至此,都叫人看见自己身怀武功了,你也不必继续改口遮掩。”江灵殊叹了口气,心中颇有些无奈,又无处可发,总不好认真责怪她。“师姐可是生气了?”灵衍咬着唇,可怜巴巴儿地向上瞧着她。江灵殊抬头看了看由晴转阴的天空,又低头看了看灵衍这般模样,语气还是软了下来:“倒也没有,只是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这天看起来也不甚好,这就早些回去吧。”“衍儿听师姐的,定不敢再自作主张了。”灵衍小声应着,江灵殊思量一番,便决定带她从江边码头那里出镇。第12章 惊变(一)两人走至码头,看见许多船只都正卸着货,不少人忙碌奔走,亦有商贩往来,其热闹不逊于镇中景象。一个船工扛着麻袋奔跑经过二人时口中还大喊着:“再快些,这天突然变了,要是下起雨来可是麻烦。”这一语倒是提醒了她们,今日本是看天气晴好,所以什么也没带只图个轻便就下了山,现下看起来却真有刮风下雨的可能。上山本就用时更久些,若途中下了雨打了雷,路上泥泞难行,天色又昏暗深沉,可不是什么好事。江灵殊去一旁的杂货摊中买了油纸伞,递了一把给灵衍,忧心忡忡地道:“我们须得走快些了,否则下了雨,定然无法按时回去。”说着替她将衣襟掩了掩,“江边风大,你自己注意着些别着凉了。”灵衍点点头,又回望了一眼两山间的绵绵江水——远江上不知何时升腾起了一层淡淡薄雾,叫人看不真切,如面海市蜃楼。本是极其朦胧美丽的好景,却不知为何在此时看起来却有几分阴森不祥。她不由打了个寒颤,却心知自己并非是因吹了风才如此,忙收回了目光跟上江灵殊。应是天气不好的缘故,来时山下这段路行人不绝,此刻回去时却格外空荡安静。偶有几个路人,也是神色仓惶步履匆匆,生怕自己赶路间淋了雨,除她二人外,更是无人向山上而去。江灵殊眼见着天越发暗下来,心中也犹豫是否该折返回镇中在客栈里将就住上一夜,但此前毕竟从未有过这样的先例,又怕大家担心,只得赌一把这雨下得不会这般快,继续疾步走着。走了一路,山中民居个个门窗紧闭,外头的干货也早都被取下,每一家都静悄悄的不闻人声,竟好似这里从未住过人一般一片死寂。灌入耳中的只有风过草木与鸟兽惊窜之声,两者交织混杂,更觉莫名的凄厉萧索。灵衍初来时只觉得雪中的云山静美大气,今晨又觉秀丽明媚,还感叹这相同的山水在不同的时间节气中果然美得千变万化。可这一时刻,她只觉得这山像个隐匿着巨兽的魔窟,随时便可能将人吞没。再抬头看看江灵殊,对方始终只是微皱着眉一言不发,更似在竭力掩饰着某种担心,恐怕所感所想与她相去不远。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