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雨应井(1 / 1)

光绪三年的大旱,把山西南部的山坳都烤糊了。青石板上裂开的缝儿能塞进孩童的拳头,老榆树的皮儿晒得卷起来,像被火燎过的黄纸。村里最年长的周老汉蹲在井台边,旱烟杆敲着井沿直叹气——那口祖上传了十三代的"福泽井",自打入了夏就没冒过一滴水,井底的青苔都干成了碎纸片。 "要不咱挖口新井?"里正家的二小子蹲在碾盘旁啃干馍,馍渣子硌得牙龈生疼,"东头张瘸子说,村后那片老林子底下,他爷爷小时候见着过湿土。" 这话像颗火星子掉进干草堆。第二日天没亮,二十多个壮劳力就扛着铁锹、拉着辘轳上了山。老林子里的荆棘扎得人胳膊生疼,可谁也顾不上,铁锹下去刨起的土块都是烫手的。挖到第三日晌午,辘轳"咔"地一声卡住了——原来挖到了块青石板,石板缝里渗出点潮乎气儿,像谁在地底下喘气儿。 "快撬!"周老汉摸出怀里的铜酒壶,往石板缝里倒了半壶烧刀子。酒气儿混着土腥气散开,石板"轰"地翻了个儿,底下露出个黑黢黢的洞。洞里飘上来的风带着股子凉丝丝的潮意,直往人肺管子里钻。 "有东西!"张瘸子的儿子举着火把凑过去,就着光看见洞底沉着块青石碑,碑身沾着些泥,可那些刻着的字儿倒擦得锃亮,歪歪扭扭的,像蛇又像草,一个都不认得。 消息像长了翅膀,半个时辰就飞遍了全村。男女老少扛着铺盖卷儿围过来,有拿香烛的,有抱供果的,连村头瞎眼的王婆婆都摸索着来了,枯树枝似的手抚过碑面:"这字儿...像我奶说的,她奶那辈儿有人在黄河边见过,说是能请龙王爷的。" "请龙王爷?"人群里挤进来个穿青衫的道士,手里捏着柄拂尘,"这碑不是请龙的,是上古祈雨咒。"众人抬头,见道士眉目清俊,颔下三缕长须,腰间挂个青铜小瓶,瓶口插着根草茎,正滴着水珠儿——怪了,这大旱天,他那草茎咋还湿乎? "贫道云游至此,见这碑身有股子地脉之气。"道士绕着碑转了三圈,拂尘往碑顶一拂,"这咒文叫'云汉章',传说是女娲补天后,剩下的星屑刻在玉版上,后来玉版碎了,就刻在石头里。要解这咒,得全村老少斋戒七日,每日寅时三刻到井边齐诵,诚心能感天地。" 周老汉捋着胡子问:"那得咋个诵?" "不用经卷,不用法器。"道士指了指碑,"把眼睛闭紧,把心沉到井里,跟着贫道念——'天一生水,地六成之;云行雨施,品物流形'。"他清了清嗓子,声音像敲在青石板上的雨点儿,"一、二、三,起——" 头一日,太阳毒得狠。村民们跪在井边,额头抵着青石板,嘴里念着听不懂的咒文。日头偏西时,有个小娃娃哭起来:"娘,我渴。"他娘咬着嘴唇,把最后半葫芦水喂进娃嘴里,自己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接着念。 第二日,起了风。风卷着土末子往人脸上扑,张瘸子的老伴儿裹着破头巾,一边念一边抹眼泪:"我那口子走的时候,说等下了雨要给我编个新草帽..."话没说完,旁边的大壮媳妇接上了:"云行雨施,品物流形"——风里有了点潮意,像谁在天上掀了道湿布帘。 第三日最难熬。日头像团烧红的铁,晒得人头皮发疼。周老汉的孙子小宝儿晕过去了,他奶奶把孙儿抱在怀里,嘴里还念着咒文,眼泪滴在小宝儿脸上:"宝儿,奶奶给你求口甜水喝..."突然,小宝儿抽了抽鼻子,睁开眼:"奶奶,我闻见雨味儿了!" 众人猛地抬头。西边的天像被打翻的墨汁,乌泱泱的云团正往这儿涌。道士站在最前头,拂尘指向天空:"快,加把劲!" "天一生水,地六成之——" "云行雨施,品物流形——" 声音撞在山壁上,反弹回来,像无数个人在喊。云团越压越低,突然"咔嚓"一声,一道闪电劈开了云层,紧接着是滚雷,震得井边的老槐树直晃。豆大的雨点砸下来,先是稀稀拉拉,后来越下越密,像谁把天上的水盆全掀了。 雨水冲在石碑上,那些奇形怪状的字儿慢慢变淡了,像被水洗的墨。等雨下透了,碑面上干干净净,只留下一道浅浅的水痕,像条小蛇。 "碑...碑没了?"张瘸子揉着眼问。 道士笑了:"咒显了,碑就该走了。"他弯腰捡起块碎陶片,在井沿上划了道印子,"往后这井就叫'雨应井'吧,只要诚心,它还会应的。" 雨下了三天三夜。福泽井的水漫出来了,漫过井台,漫过青石板路,漫进了龟裂的田地。小宝儿赤着脚在水洼里跑,溅起的水花儿里,好像还能看见那些会动的字儿。 打那以后,雨应井的名儿传了十里八乡。每逢大旱,总有人来烧香磕头,可再没人见过那块碑。周老汉临终前拉着孙子的手说:"那碑不是石头刻的,是人心刻的。人心诚了,天就应。" 如今雨应井还在山坳里,井沿上的水痕却越来越淡了。不过每年清明,总有些白头发的人来坐一会儿,他们不说什么,就那么静静地看井里的水,看井边的老槐树,看天上的云——像是在等什么,又像是在记什么。喜欢新编民间故事大杂烩请大家收藏:(www.qibaxs10.cc)新编民间故事大杂烩七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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