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们穿着防护雨衣四处穿梭,正在采访失踪者家属们。 有人说:“网上的消息说其实上午做完污染监测后,已经放回去了一批状态良好知道家庭住址能联系上亲人的失踪人员了。不过后来好像是说这次雾区回来的人实在太多,一开始预估只有四五百人,但后来不断有人出来,说可能会有上千人。上面担心事出反常会有问题,所以才不许再放人。” 宋南星听着,走向维护秩序的警察的询问情况。 宋南星将相册点开,把手机屏幕转向对方:“请问你有在安置点看见过一位穿白裙子的女性吗?” 截图有些模糊,只能看见一个穿着白裙的侧影,她像是在扭头看人,脸部只露出了四分之一。 大约是被问多了,他神色隐隐有些不耐。 不算大的帐篷里挤满了人,声音嘈杂,空气中满是潮湿水汽。 然而他们在冷雨中干站了快三个小时,却没有任何发现。 沈渡将自己的外套披到他肩上,劝道:“先回车上坐一坐吧。” 几辆警车在安置点外停下,有穿着防护服的警察从车上下来,和负责维持秩序的警察低声交谈了几句。 “照片上的人越来越陌生……” “不是说做完污染检测就可以回家了吗?” “我刚才都看见我女儿了,还打了招呼。人好好的怎么就不让回家?” 有人带头,附和的声音顿时高涨起来,眼看着等待的家属开始骚动,警察见势不对,纷纷上前来用身体拉出一条隔离带:“大家请稍安勿躁,具体原因和期限稍后会在官网公布,请大家先回家,不要在雨中聚集,小心预防污染。” 宋南星和沈渡也上了车,他脱掉湿淋淋的雨衣,疲惫地说:“先回去吧,等等官网公布的名单,韩队那边应该也会有回信。” 沈渡没着急做饭,先煮了一大碗姜汤。 沈渡将碗递给他,放低了声音问:“还在想你妈妈?今天人太多了,没找到也是正常的。” 他垂着眼睫盯着屏幕上的侧影,许久才有些艰涩地开口:“在新闻上瞥见的那一瞬间,我明明很确定那就是我妈妈。但当我找到了录播的截图,一遍遍看着照片的时候,却觉得照片上的人越来越陌生……” 他有些茫然地转过头看着沈渡,眼睛里流露出真实的恐惧和悲伤:“如果真的找到了人,我甚至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够准确分辨出,那到底是不是我妈妈。” 沈渡轻轻叹息,手掌捧起他的脸颊,眼睛直直看进他的眼底,用一种缓慢而温和的语调说:“人类分辨事物,总喜欢用眼睛去看。但人的外形会改变,具有欺骗性。你该学着忽略这些不确定的外在,用更为深层且准确的东西作为锚点。” 沈渡的脸缓缓贴近,侧脸靠近他的颈侧,鼻尖几乎要触到侧颈敏感的皮肉:“可以用鼻子嗅闻。” 因为骤然靠近的陌生气息,宋南星眼睫不断眨动,喉结有些急促地吞咽滑动,却没有动。 沈渡完全退开,掌心离开他的脸颊,眼神温和包容,莫名有种让人平静的力量:“许久不见的人,你的眼睛或许会认不出他来,但你的直觉不会骗你。” 沈渡笑了下,将姜汤递给他:“先把这个喝了,别感冒了。我去做晚饭。” 沈渡的个子很高,在不到十平方的厨房里打转显得有些局促。但他的动作非常从容,手中不像是握着切肉刀,倒像是握着一只古老的羽毛笔,正在用优美的笔触拆解难懂的古老文字。 宋南星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垂眸喝了一口姜汤。 晚上的时候,韩志打来了语音电话。 宋南星拿过笔记本电脑,点开表格缓缓往下拉,表格只截取了姓名和照片,但也足够他确认其中的信息了。 韩志顿了下,疲惫的语气缓和许多:“派出所那边忙不过来,我们今天也被抽调过去帮忙,现场有不少怀抱希望来却又失望而归的家属,他们的情绪都不太好。你……最好也不要抱太大的期望。” 可现场听闻消息赶来的家 有不少人满怀期待而来,结果却没得到想要的结果,情绪崩溃跪在暴雨中痛哭失声。 但其他人尚且还有微弱渺小的希望,宋南星却恐怕永远也不可能在这份名单上找到他想要的人。 他将笔记本电脑放在膝盖上,聚精会神地核对名单,连一个字也不敢错过。 宋南星合上笔记本,深深吐出一口气。 回归的失踪者名单陆陆续续公布出来,宋南星一直在关注着。 宋南星努力说服自己再耐心一点,可还是避免不了地感到了一丝急躁。 一开始家属还能忍耐,但是时间长了之后,抗议的人就多起来,甚至还有不少阴谋论泛滥。 说的人多了,就会有人施行。 因为官方一直没有给出一个合理的说法,这些家属的情绪非常激动。大批聚集在桐城大学门前,差点跟维护秩序的警察起冲突。 新闻画面里,大约有一百来个回归的失踪者被警察带出来,依次被家属领走。 宋南星看了一会儿就关掉视频,又去官网看了一遍新公布的名单,试图从中找到跟妈妈有关的信息。 要不是最开始的新闻还能从网上找到录播视频,他几乎都要怀疑自己是产生了幻觉。 他得去桐城大学看看。 沈渡打量他的表情,了然道:“你要去桐城大学?” 沈渡自然而然地拿出车钥匙,说:“我跟你一起去吧。” 他拒绝的话顿时又咽了回去,和沈渡一起下楼。 宋南星看着,眼神有些羡慕。 不过显然和宋南星同样打算的家属很多,工作人员被团团包围,宋南星甚至挤不进去,只能从别人的提问中提炼有效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