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手脚并用爬到太子身边,因罩了层纱幔,光线愈发微弱了,即使近在咫尺也看不清太子的脸,只能看出他闭着眼、散着发,已提前做好按摩的准备。 扶桑莫名脸热,声如蚊蚋地应了声“是”。 这样坐着其实不好使力,不过太子让他这个时辰过来按摩,显然是为了助眠,那么手法就须得轻柔连绵,他的手一瞬也不能离开太子的肌肤,就好比练书法,讲究个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扶桑一边用心按摩,一边留意着太子的呼吸,从呼吸的轻重缓急很容易就能判断出他是醒着还是睡着了。 扶桑无声地笑了笑。 但现在还不是停下的时候,要等太子睡熟才可以。 扶桑贪心地想要多留一会儿,可他没想到,困意来得猝不及防,上一刻意识还清醒,下一刻就昏昏欲睡了。 扶桑背靠着床屏,头越垂越低,越垂越低……面纱的底端终于拂落在太子脸上。 澹台折玉在睡梦中皱了皱眉,随即慢慢睁开了眼睛。 伤口狭长,几乎从颧骨下方蔓延到唇角,许是被某种利器划出来的。 他竟然没醒,还调整了下睡姿,从侧躺变成半趴,顺势将枕头抱在了怀里。 他侧身躺下,枕着自己的胳膊,面朝着扶桑,反手将被子扯过来,同时盖住他们俩。 他为什么不怕他?澹台折玉又想。 所以,他为什么不怕他呢? 八岁那年,他发风热,病情反复,时好时坏,险些没命。当时蕙贵妃刚诞下九公主,正在坐月子,根本顾不上他,太后顾念祖孙之情,将他接去仁寿宫照顾,他由此认识了扶桑。 在他养病期间,扶桑几乎与他朝夕相伴,有一回,他们也曾像此刻这般同床共枕。 离开仁寿宫之前,他甚至动过将扶桑带走的念头。 因此,他打消了那个念头。离开仁寿宫之后,他再也没找过扶桑,渐渐地也就将他遗忘了——身为太子,他要操心的人和事实在太多太多,怎么可能将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太监长久地放在心上。 可是,他早已变得面目全非了,就像这座皇宫里许许多多的人那样,被权力和慾望扭曲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澹台折玉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触碰扶桑的脸颊,犹如触碰一个易碎的美梦。 忽然间,扶桑探出舌尖,蜻蜓点水般舔了下他的指腹,澹台折玉即刻收手,湿热的触感却残留在那根食指上,悄悄蔓延到别处。 他坐起来,拽走盖在扶桑身上的被子,边拍打扶桑的肩边沉声唤:“柳扶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