诊所里,医师正在和郡凯闲聊伤口的成因,绍臻站在他的斜後方,穿着拖鞋而露出的脚趾正无措抠地,她揪着衣服下摆,想把衣服上的褶皱拉直。 「好。」郡凯点头,「医生,我penicill过敏,可以帮我开cepha类的吗?」 「我药学系的啦,明天要去药局实习。」郡凯笑答,并把手递给医师。 嘶……绍臻皱眉,她光是看着就觉得痛。 「你应该不是左撇子吧?」医师替伤口擦上药膏,并放上纱布。 「那我要不要帮你包严重一点?」医师挑眉,贼兮兮地说:「你去实习时就跟学长姊哭,让他们舍不得派事情给你。」 郡凯大笑,说:「没关系啦,这样对我的实习夥伴很不好意思。」 郡凯顿了顿,回答:「nv生。」 绍臻的嘴角一ch0u。还美强惨咧,医师你走得挺前面的嘛。 伤口包紮完成後,郡凯要还挨一剂破伤风,绍臻本想在他打针时先行离开,但柜台人员却把他的处方签递给她,医师还在後头cha嘴说她把药领回来时他就打好针了。 「你是伤患欸,我帮你拿吧。」绍臻说完,立刻转身小跑离开。 绍臻拿着处方签,往药局的方向去,她知道这点小事情他可以自己处理,更何况他伤到的是手而不是脚,可是她与其让她杵在旁边等他打针,还不如找个机会离开片刻。 其实她如果没有跟着他一起来诊所,就无需经历现在的尴尬,但赵郡凯方才说他可以自行前往时,她也是放心不下的。 她猛然意识到自己根本不是这样热心的人,她和赵郡凯顶多算是好同学而已,仔细想想,正如医师所说,她因为赵郡凯救狗的英雄事蹟,而对他另眼相看。 当她拎着药回到诊所,郡凯已经站在门口,正望着她的方向,绍臻慌乱地低头,把药袋连同健保卡交给他,说:「止痛药跟抗生素都tid。」 她点点头,正尴尬不知该如何结束,郡凯开口说:「抱歉耽误你的时间。」 郡凯注意到她的脚板不断微幅挪动,遂道:「你等一下有事要忙的话可以先去喔。」 郡凯含笑点头,「嗯,明天见。」 她拿出手机打开前置镜头,在萤幕中看见自己不修边幅的模样,羞愧得抱头蹲下。 翌日,绍臻起个大早,虽然在药局会戴着口罩,但她仍然化了全妆,她仔细夹翘睫毛,刷上睫毛膏後,一双大眼变得更加亮丽,她满意地眨眨眼,最後涂上粉se唇膏,大功告成。 「不知道他是怎麽想的……」 在药局前一个路口,她甚至停下。 绍臻定了定神,正要继续前行时,看见一辆黑se机车骑靠路边,在药局前停车格停下。 方才稳下的内心又再次浮动。 已经没有时间让她逃避了。 她垂眸盯着人行道上的砖头缝隙,微风吹动她的浏海,她抬手遮掩,眨眼抬眸。 「早安啊。」他笑语。 在郡凯下车的同时,绍臻也走近他身旁,她的目光落在他的手指上,手指仍是昨天包紮的样子。 「没事啦,小伤而已。」郡凯握了握拳,笑说:「不会影响调剂的,你放心。」 「没事没事,男生的皮很厚。」郡凯背起背包,吊饰上的铃铛清脆一响。 药局里的学长热情招呼他们,让他们先去休息区稍做等待,绍臻卸下包包,穿上药师袍,把手机和小笔记本放在白袍的口袋里之後,坐在一旁观察四周。 「你刚刚是走路过来的吗?」郡凯率先开启话题。 「欸——是喔。」他颔首,「从你家走过来很远吗?」 「那你住附近而已欸。」郡凯笑了笑,说:「你平常会在家里做松饼喔,我看你昨天有买松饼粉。」 「对啊。」她轻轻歪头,提起戒心,似笑非笑地说:「你眼睛很利欸。」 「在宿舍?」绍臻皱眉,她印象中赵郡凯和蔡家龙是室友,都是住在学校宿舍的,「你不是住在宿三吗?」 绍臻突然哑口,煎牛排?在宿舍? 不会触发火警吗? 「因为我看牠卡住了啊。」郡凯笑答,「我这礼拜每天都去超市,每天都看到那只狗在那边闲晃,有项圈跟牵绳但都没看到主人,我在想说是不是被弃养了。」 「对啊。」郡凯轻叹一气,微愠地说:「弃养的真的不行欸。」 「你很善良欸。」她微哂。 「那是光荣的负伤。」绍臻看着他,眼里满是钦佩。 学长向他俩介绍药局成立至今的改变,结合法规向他们介绍环境,药局本是明亮开阔,但随着业务量增大,库存药品越堆越高,成了现在这样拥挤的样子。 「九点的时候隔壁诊所开诊,我会开始忙,你们两个就先在旁边看,有什麽问题再问我。」学长说。 九点一到,处方开始如雪片般涌入,列印机不断吐出处方签,学长的手一刻不得闲,绍臻与郡凯默契地往角落靠近,担心自己阻碍了学长的动线。 「嗯。」她点了点头,「你呢?」 「我知道。」绍臻说完,觉得回答似乎太过暧昧,於是赶忙接着说:「我前几天听陈如鹃说的,她在好奇你怎麽选y市的药局。」 「噢……这样说不太准确啦哈哈。」绍臻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佯装轻松地解释:「就只是我们聊到药局的实习夥伴,然後刚好聊到你是n市人,所以——嗯。」 「哦——因为我想说趁这个时候在y市旅游一下。」郡凯说:「我还蛮喜欢旅行的,我室友们後来也被我影响,我们都把课排到一两天内上完,空出来的时间全部都拿来旅行。」 郡凯注意到她的眼神,他以为是她听他说话觉得很无趣,於是问:「你有推荐y市什麽景点或是美食的吗?」 郡凯哈哈笑了几声,说:「确实是这样没错啦,不过我喜欢跟着当地人吃东西,尤其是巷口的小吃摊那种最赞了。」 「我喜欢感受别人的生活,我想知道别人的世界是长什麽样子。」 郡凯投予她一个询问的眼神。 郡凯微眯的双眼有一瞬间睁大,他的目光停留在绍臻的脸庞,虽然已经当了四年的同学,还曾经一起同组共事过,可是他一直没有仔细看过她的模样。 「我也喜欢跟人聊天。」郡凯说。 「我之前一个人去d市,去山里的部落,那里只有一家酒吧,我一开始是跟酒保聊天,听他说部落的故事,後来来了一个nv生,年纪大概快三十吧,部落那里不是那麽好去的地方,很少有nv生自己一个人去。」郡凯於此顿了顿。 他接着说:「後来就变成我跟她聊天,她说她原本要跟她男友结婚,噢不,应该说前任,结婚前她发现她前任劈腿,而且劈的是自己闺密。」 「还有更狗血的。」郡凯稍作停顿,卖了卖关子,说:「她闺密还是她的伴娘。」 「太狗血了吧——」她惊呼,急迫地追问:「後来呢?」 「喔……那你怎麽会去那种深山啊?」她轻轻挑眉,说:「也是散心?」 绍臻轻哼一声,点了点头等他继续说。 郡凯说的那些,都是绍臻平常不会做的事情,她也不曾听谁说过这样的故事,她听着好奇,在他说故事时不断递话提问。 「医院实习时不是有连假吗,那三天我跑去南部的山上过夜,实习都不能出去玩,快憋si了。」郡凯说。 「我实习夥伴本来也说想去,但我的行程太累了,平时没在跑的真的没办法跟。」他答。 「而且一个人也b较方便啦,说实在的。」他接续说道:「我平常住的都很随便,有些评价很低但很便宜的我也会住,反正只是睡个觉而已,可是我没关系不代表别人没关系呀。」 闻言,郡凯先是一愣,然後浅笑,她的结论,很得他心 领药的人不断进出药局,绍臻与郡凯也不敢聊得太放肆,嘴巴虽在闲聊,但眼睛始终盯着学长的调剂动作。 「没问题。」郡凯接下药品和工具,但东西马上被绍臻拿走。 「我伤的是左手啊,右手没事。」他握紧铝片,不把药品给她。 郡凯点头答应,他把药品一颗一颗挤出包装,集中到小盘子上,绍臻拿起一颗小药锭,小心翼翼地对准中线,用力把药锭剪成两半。 「不知道有没有b较好分两半的方法。」她手里的动作没有停下,脑袋也开始运转,思考着有没有更方便的方法。 绍臻仔细端详指尖上的小药丸,说:「用切药器会b较好吗?」 学长从ch0u屉里拿出一个深蓝se的小盒子,说:「有切药器啦,我个人是觉得用剪刀b较快,你们就试试看吧。」 「赞哦。」她得意一笑,「还好有想到。」 绍臻停下手里的动作,她轻轻蹙眉,没有印象。 闻言,她的眼神放光,「噢!想起来了!」 「啊?」绍臻不解地蹙眉,「共同编辑怎麽了吗?」 「没有啊,我们这组四个就妙妙和郑咏凌负责查资料,传给如鹃美编,我负责上台报告。」她竖起大拇指,得意赞道:「各司其职。」 她平时常常上台报告,很顺利地就把自己的部分报告完毕,郡凯平时鲜少上台,不过接在她的後头也丝毫不逊se,讲解得很有条理。 被老师称赞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然而丁五铭给人的观感让这份赞扬变得有些微妙,更何况…… 几乎每节课都提到「绍臻和郡凯报告得很bang」,甚至是点评别的组别时,还叫该组同学要好好跟榜样学习。 郡凯听着,看着她,轻笑说:「你想得好多呀。」 她说得太多了,郡凯对她而言,只是好同学而已。 她乾笑几声,强装轻松的语调说:「哎呀,不过那都过去了啦,好汉不提当年勇欸。」 他轻笑几声,附和着含糊过去了。 「你们胃药八颗装一袋,ao跟nsaid也是。」学长把药罐子和药袋交给他们。 这次他们没有闲聊,认真数着药品的数量以免调剂失误,做完牙科预包之後,时间也到了中午。 「不知道欸,附近没什麽好吃的。」绍臻脱下白袍,她没有交通工具,药局周遭也没有步行可到的餐厅,「可能吃便利商店吧?」 绍臻把白袍随手叠在椅子上,看见他摺得那样整齐,心里有点不好意思,也把白袍整得工整些。 「我在学校都吃超商。」绍臻瞥了他一眼,「我是没车的困兽。」 郡凯很少买便利商店,他看她选了凉面,也跟着拿了同款,亦步亦趋地跟在她後头。 「还在考虑。」 绍臻诧异地转头抬眼,他注意到她的动作,也转过头,垂眸看她。 郡凯笑了笑,眼睛眯眯的,看起来有点得意。 「好啊。」郡凯打开冰箱,取了两罐无糖红茶,「,当时自己已经处理了一些课题,本想在ig上纪录自己的故事,写了一大段也发出去了,过了一小时,又害怕自己成为笑柄或者攻击的对象,於是很快撤下贴文。 「欸我发完一个小时就撤掉了耶,结果你有看到喔哈哈哈。」绍臻大笑几声,企图掩饰自己内心深处的尴尬与害怕。 「对啊,我那时候蛮讶异的,感觉你不像是会被霸凌的人。」 「什麽意思?」她装傻,她想看他怎麽说。得漂漂亮亮的……」郡凯有些嘴软,声音越说越小了。 「我就是被霸凌之後才变这样的。」她笑了笑:「我的容貌焦虑蛮严重的。」 「对啊,但我的素颜竟然被你看见了!」绍臻是笑着说的,但仍然难掩她激动的情绪。 「没有差很多吗?没有差很多的意思就是还是有差吧!」果然刀子收得太早了。绍臻的语速飞快:「还是你是直男,看不出来有没有化妆?」 她咄咄b人:「怎样不一样。」 「h…」听见他的回答,绍臻的气焰消退不少。 「好呗。」她又回复成轻松愉快的语气,开玩笑说:「看来我不用把你灭口了哈哈。」 「没有耶,我在r市都是每天完妆後出门的。」她笑了笑说:「连t育课也是哦。」 郡凯其实真的没有觉得她化妆与否有那麽大的影响,不否认完妆後的她更加漂亮,但他觉得素颜的她更加亲切,若是她是素颜去上课,他很有可能会去与她攀谈。 「累啊哈哈哈哈。」绍臻笑了几声,「但是累总b焦虑害怕好吧?」 「因为我之前被霸凌啊。」绍臻躺在床上,说着她曾经在谘商室里说过的话:「我从国二开始被霸凌的,她们会攻击我的外表,青春期我脸上有长痘痘跟泛红,她们会笑我皮肤很差;我的眼睛很大,她们会说我在瞪她们。我上厕所完洗手照镜子,她们会在後面yyan怪气说我ai漂亮。」 「还有我妈吧,从小她就嫌我胖,说我额头高啊、没鼻梁啊,唉,其实谘商之後发现很多问题都是原生家庭的问题,我谘商後也有跟我妈说过这些,但——」她的话戛然而止,她紧抿着唇,难以启齿。 绍臻深深叹息,把情绪控制在爆发之前,像在做实验时控制气压,她已经很得心应手,缓了缓气息,她继续说道:「我觉得挺可悲的吧,我告诉她说的那些话对我有什麽影响,结果她回我她说的是事实。」 「嗯……」郡凯低沉地应了一声。 「没有。」郡凯说:「我在听你说。」 「你国中时被霸凌,是有原因的吗?」郡凯说完,顿了一下又说:「我这样问你会不舒服吗?」 「嗯,确实啦。」他点了点头。 「我不懂她们为什麽要这样,我觉得被踢出去的那个nv生很可怜,所以我就会去陪那个nv生,她本来会跟我说小圈圈的nv生的坏话,但後来,她会为了要融入回去那个圈子,开始讨好她们,然後说何绍臻说你们怎样怎样。」 绍臻突然嗤笑,当时的自己实在太天真了。 郡凯始终没有说话,他仔细地倾听,她说的故事超出了他的想像。 然後,就是恶梦般的两年。 她就是这样骄傲的人,明明心里自卑得很,还是要装出一副打不倒的模样。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两年,两年里霸凌越来越严重,我最讨厌的就是要分组的课,还有要在台上报告的课。」绍臻苦涩地笑了笑,她说:「你知道吗?我以前是演讲b赛的常胜军,但我害怕站在班里的讲台上。」 「你到底经历了什麽……」他的话里有惋惜、有诧异,还有难受,而难受,是源於一丝他未曾察觉的心疼。 「我之前在学校里会有人从走廊的另一边故意来撞我,或者是很大声的说唉恶,然後还有一件事我至今都还历历在目。」说到这,她变得有些气愤。 「我有一本用来画画的笔记本,平常收在ch0u屉里,每一节下课我都在座位上画画 她猛然有些头晕,那种无助、无地自容的感觉在多年之後的现在仍旧啃食着她,她已经不是当年弱小的nv孩,然而面对这样的回忆,依然充满恐惧。 「说是谁画得那麽丑,还指着我画的兔子问旁边的人那是不是猪——」绍臻哽咽到极致,哭声被压缩成一个咳嗽,悲伤从她的喉咙迸发出来。 「噢……还好吗?」她哭了。郡凯坐在床沿,面露担忧,「你手边有没有卫生纸呀?」 郡凯想做点什麽,却ai莫能助,只能默默地等待她平复。 「唔……不急,你慢慢说。」郡凯的眉头紧锁,柔声之下,是满腔的怒火。 她不哭了,燃尽悲伤之後只剩一地残骸,她的心在国中时si去了好大一部份,同样si去的,还有信任别人的纯真。 绍臻还一直觉得是她自己的问题,还觉得没有证据让班导抓人是为难他,然而一直到了谘商室里,她才幡然醒悟,才惊觉这一切是多麽的荒谬。 「我现在,好气喔。」郡凯的拳头早已攥紧多时,他有多愤慨就有多无奈,「可是我不能帮你做什麽。」 谈及她的妈妈,郡凯不便多做评论,他只能一再地说:「不是你的问题啊,是她们的问题,她们乱排挤人是她们有问题!」 「我後来上高中後变得很带刺、很难接近,其实在我看来高中的大家都是天使,可即使如此,我还是不怎麽跟人接触,除了我的前闺密。」她无奈一笑,说:「我非常不相信人,心理师告诉我,她们利用我、出卖我,其实就是背叛,而且我还被背叛了七八次,要怎麽再相信人?」 如果善良的回报是伤害,那该有多心寒? 「我现在好像知道你为什麽会散发那麽难接近的气场了。」 「噢不……这句话听起来好悲伤。」郡凯的心里漾出一丝酸涩。 「你别那样想,我刚刚会笑,是因为我也是这样。」如鹃察觉到自己的语气误伤了绍臻,她不好意思地轻笑两声,说:「其实我也和你一样,所以才会找那些弟弟交往。」 「分手後我想了很多,我会和那些弟弟交往,是想要一直处在一个被喜欢着的绝对位置,这样,我就不用担心我会不会哪天就不被ai了。」如鹃的声音逐渐转弱,她抿了抿唇,苦笑两声说:「虽然你说我是敢ai敢恨,但我只是自私自利罢了,我想要那些明目张胆的喜欢,我需要那些毫不遮掩的喜欢来让我相信自己是值得被ai的。」 绍臻从未听过如鹃说过这番话,她暂时搁置了自己的问题,专心地聆听起如鹃的内心。 於此,她们没再说话,默然,是给彼此无声的拥抱。 如鹃在通话的最後给了绍臻这样的建议。 聊天室的顶端,是他们在讨论实验课的报告,讯息简短,用字也十分疏离客气,後来某天,讯息量陡然暴增,穿cha着各式各样的阿万贴图,那是他们走向彼此的,往後的通话纪录,是他们逐渐亲密的象徵。 今天是他们在药局实习的最後一天,绍臻在上班前发送讯息给郡凯,那是一种预告,她需要时间做心理准备,她不希望她的真心坦白得唐突。 他回复得很快,她没看出他有任何不悦或回避,一颗悬着的心也稍稍放下了。 「先祝福你们毕业後国考顺利啦!」学姐将切好的蛋糕分别递给绍臻和郡凯。 「好。」绍臻和郡凯双双点头,一个月的时间说来不长,但他们意识到自己离开之後也许不会再踏进这家药局时,还是充满了感慨与不舍。 傍晚,他们收拾白袍,背起包包,充满活力地向药局内的学长姐说一声:「我们先走罗!」 绍臻在跨出大门前回头向他们浅浅鞠躬,然後转身加快了脚步 怎料,在她跨出大门没多久,她看见人行道上伫立着一名壮汉,这回,他未着戴口罩,五官与她记忆中的十分相似,她的视线正好对上他的那双垂眼,他彷佛在锁定猎物般正直盯着她,霎时令她不寒而栗。 「下班了喔?」林彦鑫向前靠近绍臻,宛若好友般自然地向她搭话。 郡凯走到机车旁,拿起安全帽後才惊觉绍臻没有跟上,他的视线一扫,发现人行道上的两人,看见和她说话的是男x本就令他提起警戒,那少见的魁武身材更是让他警铃大响。 郡凯拎着安全帽走向他们,他不想显得急躁,但增大的步伐与加快的脚步仍旧出卖了他,他走到他们一旁,唤了一声:「绍臻。」 郡凯走到绍臻一侧,瞟了林彦鑫一眼,柔声问:「你朋友?」 郡凯浅浅一笑,他当然知道问题的答案,只是需要走个过场。 绍臻还没意会他所谓的来不及,就听见他和林彦鑫说:「不好意思,我们有急事要先走了。」 趁他们挨得近时,郡凯耳语道:「抱歉,我走太快了,没注意到你。」 到了机车旁,郡凯替她戴上安全帽,他略略弯身,直视着她的双眼,说:「下次不会了。」 郡凯瞄一眼不远处的林彦鑫,见他正望着自己,於是沉下表情,投以一记不带挑衅但充满警告的眼神。 「吓si我了……」绍臻的眼里逐渐泛泪,紧绷的神经逐渐放松後,恐惧才逐渐浮现。 她蹙着眉头,抬眸望他,泪水在她的眼眶里打转,满脸写满了委屈。 绍臻接过他的面纸,狠狠地擤了擤鼻子,在面纸遮盖下,她轻轻抿唇,似有似无地笑了笑。 「还好吗?」他倾身靠近她,凑在她面前察看她的双眼是否还有泪水。 郡凯仍是不放心,又多看了几眼,确定她的情绪真的平稳之後,才放下心来。 绍臻轻轻一怔,脸颊倏地发热,耳旁呼啸的车声g扰着她的心绪,熙来攘往的路边实在不是适合谈心的场合,她羞赧地回答:「我晚上在跟你用电话说啦!」 她瞟一眼车水马龙的街道,噘嘴说:「要在路边讲喔……」 绍臻思量,要当面敞开心房总是有些别扭,但或许想法和心意可以更完整地传达给他,沉思片刻,她点头,接下了郡凯的提议。 公园的占地坪数不大,散步绕一圈顶多五分钟,暖h的路灯藏在大树的枝枒里,只有些许微光透出。 「你胃不舒服吗?」郡凯停下脚步,蹙着眉头有些担心。他明明知道她的胃不好,刚才就应该劝她别吃那麽辣的。 「我们去坐一下吧。」郡凯的目光一扫,锁定了距离他们最近的一张长椅,长椅一旁还有盏路灯,是最合适的位子了。 「要喝水吗?」郡凯卸下背包,拉开拉练後从包里拿出水壶。 「谢谢。」她接过他的水壶,一点一点地啜饮。 绍臻锁紧瓶盖,归还水壶时,她发现了郡凯的笑容,她轻轻挑眉,投予疑惑的目光。 「你在笑什麽?」 绍臻闻言,害羞地撇过头,噘着嘴、藏着笑,咕哝道:「你什麽时候变得那麽油嘴滑舌了?」 她移眸,身旁的他依旧直视着她的双眼,从初识开始,他的真诚未曾变过,一切虚情假意的甜言蜜语,穿上他的声音,都变成真心实意。 迂回是猜疑的种子,开出了名为「不安全感」的花。 他的心意不隐匿也不张扬,他鲜少说出充满暧昧拉扯的话语,但她总能感受到他的关注与ai护。 「嗯,你说。」 「我不知道如果我们在一起,我们身边的人会怎麽看待……」她焦虑地抠着指缘,结结巴巴:「嗯……你知道我之前就是因为……这种八卦x质的事情……」 「还有,我其实还是 郡凯被狠狠地伤到了。 他心里浮现出浓烈的酸楚,还有混杂其中的不甘。 「你要相信自己的眼光,相信你现在身边的朋友,你能分辨哪种类型会是si缠烂打的恐怖情人,还有你的朋友,他们不会像以前的那些人一样攻击你。」郡凯坚定也柔情地凝视绍臻,沉稳且真诚说道:「就像你说的,他们都是很好的人,而你也是。」 绍臻的心头被重重一击,她的脑中闪过了心理师曾告诉她的话,她可以选择自己的朋友、可以选择自己的情人,那些与她不适合、不投机的人们,她有能力远离。 倏地,绍臻的眼眶一热。 她的情绪随着话语而越渐高张,却在到达顶峰之前被掐灭了。 郡凯凝视着绍臻的脸庞,然而她始终没有抬头与他对视,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却能猜出她未说出口的话。 无助感如狂浪般侵蚀绍臻,她的呼x1变得浅而急促,她明白再下去会演变成过度换气,但她的呼x1彷佛拥有的意识,她无法主宰她的呼x1。 油然而生的心安止住了她紊乱的呼x1,她像只被捏住後颈的小猫,乖乖地任他安抚。 「我知道你喜欢贴心的男生,和你相处时我花更多心力去观察你跟照顾你,」郡凯轻轻一笑,温柔地说:「所以我们是一样的,你别担心。」 「你可以对我生气,也可以无理取闹,我不会因此不喜欢你不ai你,我只希望你能答应我,有话要说出来,不要憋在心里委屈自己。」 迟迟没等到回覆的郡凯慌了,他语速不自觉地加快,扬起音调想要证明自己:「我会努力让你觉得我是你安全的人,让你可以放心地跟我说的。」 绍臻终於看向他的双眼,而他的目光低垂,像只受尽委屈的大狗。 绍臻挪动身子向郡凯靠近,他们的膝盖轻触在一起,她的小指轻轻g起他的,拉g承诺:「不会离开你。」 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和他对视片刻,然後才用力点头,坚定无b地说:「嗯,答应你。」 这回,他终於名正言顺了。 如鹃屏住呼x1,迫不及待地点击限时动态,那是一张淡粉se的纯se底图,配上一行深褐se的字,写道:「告诉桃花不用再开了。」 绍臻在课堂开始前二十分钟抵达教室,她扫一眼教室里的人,没见到她男友。 她回过身子,不自觉顺了顺後脑勺的短发。 倒是绍臻,害羞淹没了她,她马上低头佯装看手机,才五天不见,她就已经没办法直视郡凯了。 绍臻漫无目的地滑动着限时动态,直到她的通知栏跳出一则提醒,她的拇指才停下。 绍臻忍不住笑出来了。 绍臻传了一张阿万举着ai心的贴图。 「你g嘛啦!」绍臻压低了音量,娇羞地轻捶如鹃。 「快点快点,我要在线吃瓜!」王妙妙急得在原地小碎步。 郡凯的目光也移向她们,他不自觉地g起嘴角,虽然他听不见她们的交谈,但似乎也能猜个大概。 绍臻看见郡凯的新讯息,立刻回复道:「下一堂不是要去p栋上课吗?」 绍臻悄无声息地转头,教室里坐满了人,她只得引颈张望,她看见後排的郡凯正专注地盯着手机,等待着她的讯息。 在贴图被已读的那刻,郡凯也笑着朝绍臻的背影看去,他甚至在心中默默祈祷,她能够恰巧在此时转过头来与他对到眼。 下课钟声响起,绍臻关闭笔电,正在收拾物品时,郡凯来到她的桌前。 「想你了啊。」郡凯浅笑回答,并一把接走她手里的笔电提袋。了绍臻与郡凯交往的消息,但亲眼目睹还是颇为震惊。 八卦总是传得飞快。 「真的假的?」 绍臻和郡凯选在教室中间偏後排的座位,两人相邻而坐,关系不言而喻。 课堂开始前,绍臻收到了一位好同学的私讯,她们曾经一起修过同一堂外系课程,交情算是不错但不及挚友。 杨予璇:「因为有听到风声,想说跟你求证一下,怕误会了。」 虽然那句「听见风声」依然令绍臻心颤,但她没有隐瞒,如实告诉杨予璇:「前不久刚在一起。」 杨予璇:「祝你们幸福欸!」 果然,她的朋友都是很好的人呢。 她莞尔,轻声道:「没有放弃真是太好了。」 绍臻噘了噘嘴巴,有点想哭,但她露出了笑容,轻快地说:「我觉得自从和你相处之後,我好像变得稍微有自信一点了。」 绍臻知道自己笑的时间变多了,也不再次次都会掩住嘴了。 他的眼里,是述不尽也道不明的宠溺。 郡凯没有多言,只是将他的手掌撘在她的手背上,然後适时补充新的卫生纸给她。 小ai哭包。郡凯笑了笑。 郡凯倾身向她靠近,他在她耳旁呢喃问道:「下课後可以牵着手走吗?」 「不只是高兴,还会很幸福。」他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