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帘被猛然拉开,一道明媚yan光照进窗子,强烈的光亮让绍臻瞬间清醒,她茫然睁眼,抬手挡去眼前的光。 「对啊。」绍臻蹙眉回答。 绍臻不明所以地受了一顿气,她愣了愣才对门口大喊:「明天实习跟今天有什麽关系啦!」 十点起床的绍臻打算略过早餐,等十一点多再去超商买一碗凉面,顺道去隔壁饮料店带一杯葡萄柚绿茶,想到自己绝美的午餐组合,她扭动身t,有些雀跃。 十分钟後,如鹃回覆道:「早安啊。」 接着,送出一张巨兔阿万的「哈哈哈」贴图。 陈如鹃:「怎麽睡一觉之後就突然封锁了?」 陈如鹃:「真的,勇爆了。」 陈如鹃:「哇呜,那你现在还好吗?」 别人是不可控的,对不可控的事物抱持期待,会不断累积失望,内耗自己。 臻:「我也把交友软t删掉了,这阵子不想要那麽积极认识新的人了。」 陈如鹃:「嗯嗯嗯,好好休息一下吧!」 她在超市外看见一只大狗,灰白灰白的,膨松的毛发久失整理而杂乱,牠不断扭动挣扎,好似被缠住了。 她犹豫着要不要前去救援,但狗的t型壮硕,她实在不敢接近,而且牠卡在并排的机车之中,她也不知该如何下手。 她不再多想,从旁绕远一些,走进超市里。 一名身高约一八零的男子站在大狗的不远处,他身上穿着白se素t和黑se短k,脚上踩着运动鞋,手上拎着超市的塑胶袋,显然也是刚刚采买出来的。 男子蹲下身,把手伸向机车的缝隙中,他尝试解救,然而车缝太窄,大狗又回头朝他吠叫,绍臻目睹到他的身子明显一颤。 绍臻看着他的侧影,蹙了蹙眉。 她向前走近了一步,正巧男子转身面向她,她看清他的面容,是赵郡凯。 绍臻退了一步,并且用手机遮住自己的口鼻,她现在胭脂未施,毫无装扮可言,她不想被同学发现自己这样朴素的一面。 郡凯的目光始终落在大狗身上,他将手里的袋子搁置一旁,寻思应该如何解救受困的大狗。 机车这麽重,是可以用抬的吗? 在他们都以为没事时,眼前一幕令绍臻瞪大双眼,抬手大喊一声:「小心!」 郡凯的手悬在半空,怔住了。 郡凯从惊吓的状态中被唤回,茫然转头,看见身旁站着一位戴着眼镜的短发nv生,他蹙眉定睛,有些迟疑。 是他认识的那个人吗? 他太不确定,因为在他的印象里,何绍臻都是画着jg致的妆容,穿着短裙或洋装,漂亮而难以接近的。 绍臻听见他迟疑地唤她的名,顿时大感窘迫,她现在果然邋遢得判若两人。 还是乾脆转身落跑? 可是她最後说出的,是一句惊呼。 诊所里,医师正在和郡凯闲聊伤口的成因,绍臻站在他的斜後方,穿着拖鞋而露出的脚趾正无措抠地,她揪着衣服下摆,想把衣服上的褶皱拉直。 「好。」郡凯点头,「医生,我penicill过敏,可以帮我开cepha类的吗?」 「我药学系的啦,明天要去药局实习。」郡凯笑答,并把手递给医师。 嘶……绍臻皱眉,她光是看着就觉得痛。 「你应该不是左撇子吧?」医师替伤口擦上药膏,并放上纱布。 「那我要不要帮你包严重一点?」医师挑眉,贼兮兮地说:「你去实习时就跟学长姊哭,让他们舍不得派事情给你。」 郡凯大笑,说:「没关系啦,这样对我的实习夥伴很不好意思。」 郡凯顿了顿,回答:「nv生。」她,直接来一个那个……美强惨人设!保证让她对你刮目相看。」 郡凯没有再接话,轻笑几声,打哈哈敷衍过去了。 「没关系,我去领就好了。」郡凯坐在注s区的椅子上对绍臻说,他伸手要取回健保卡和处方签,但她反而更是捏在手里。 留下郡凯愣愣地目送她的背影。 她小跑至药局门口,才缓下步伐。 等待领药时,绍臻习惯x注意药局内的陈列,突然肠胃一阵咕噜,她00肚子,好饿。 一个会去收容所当志工的人,会在路上救援受困大狗的人,「真的是很善良呢。」绍臻轻声呢喃。 郡凯笑答:「没问题,谢谢你啦。」 「啊,没事没事。」绍臻连忙抬眸摇手,「你没事就好了。」 绍臻发现台阶,立刻顺着话说:「那我就先走啦,你回去路上小心。」 绍臻转身离开,步伐逐渐增快增大,走到人行道後乾脆迈步跑起,直到离开诊所一段距离後才停下。 「fk…素颜被看见了……」 她端详镜中的自己,完妆後的模样让她有了自信,可是一想到等会儿即将遇到赵郡凯,随即焦躁不安。 即将面对的新环境以及赵郡凯令绍臻焦虑,她步行前往药局,越靠近目的地,脚步越沉重,步伐也越跨越小。 药局的白se招牌就在眼前,她的心跳鼓噪,她不断深呼x1,呢喃:「不要紧张,啊不对,放轻松、放轻松、放轻松……」 她的直觉告诉她,那是赵郡凯。 此时她手里的手机传来震动,是七点五十五分的闹钟。 她观察手机萤幕反s的自己,浏海保有卷度,眼睛没有脏东西,她把耳旁的发丝g至耳後,看了看,有捋出一些碎发来修饰脸颊。 郡凯拿下安全帽,对着後照镜整理头发,他的余光发现人影走近,转头,与绍臻对上眼。 突如其来的四目相交令绍臻有些紧张,但她藏得极好,挤出一双笑眼,回应道:「早安。」 「你的手还好吗?」为了避免尴尬,她率先开启话题。 对於他友好的玩笑,绍臻笑了笑,礼貌但疏远地说:「如果会痛的话不要勉强喔。」 绍臻注意到他的吊饰,是一个深蓝se的行车安全御守,她没再多言,和他一前一後地走进药局报到。 休息区堆满各种商品的纸箱,可以走动的空间不多,两张塑胶椅挨得颇近,感觉是为了他们的到来才准备的。郡凯同样穿上药师袍,把椅子拉远了一些之後,在绍臻不远处坐下。 「喔对啊。」绍臻手里捏着手机,频频偷瞄萤幕上的时间,有些不自在。 她偏了偏头,「大概……十分钟吧。」 绍臻一愣,她昨天提的是环保购物袋而非透明塑胶袋,他竟然会注意到她买了什麽? 「就……刚好注意到了。」郡凯又是笑了笑,「我之前在宿舍也有做过松饼,只是我煎的有一堆气孔,很丑。」 「对啊,我在宿三煎的。」郡凯大笑,得意说:「我还会在宿舍煎牛排喔。」 「酷……酷。」她缓缓地点头,ch0u了ch0u嘴角。 「欸那你昨天,怎麽会去救那只狗啊?」她把话题绕到他身上,不再当被动回答的一方。 「啊……」那只大狗的样貌的确不似寻常流浪狗,听见弃养二字,绍臻不免失落,呢喃:「好难过喔……」 绍臻直盯他的双眼,看他谈论动物时真情流露的样子,有些动容。 郡凯一笑,他抬起受伤的左手展示,无奈说:「善良的代价。」 闻言,郡凯大笑,他们又不着边际地聊了几句之後,便随学长去认识药局环境。 绍臻转了转手中的原子笔,小笔记本上头片段地记录了药局面积18平方公尺、调剂面积6平方公尺,听了半小时,没有其他值得纪录的。 「好。」绍臻与郡凯双双应答。 「你之前医院实习也是在y市的吗?」郡凯向绍臻搭话。 「我在n市,我n市人。」 「她在好奇?」郡凯露出一抹微妙的笑。 至於他nv朋友在y市的猜想,她没有多谈。 「是喔。」绍臻垂下视线,她从小到大的旅行次数屈指可数,每次话题谈及旅行,她都浑身不自在。 「嗯……」绍臻的视线飘忽,她整理心绪,看向郡凯并扬起笑容,说:「ga0不好你还b我知道y市有什麽推荐的欸,不都说旅行是从自己活腻了的地方,去别人活腻了的地方吗?」 绍臻没有接话,而是凝视着他,等待下文。 闻言,绍臻突然笑了,那是忍不住的会心一笑,是先笑了才意识到自己笑了。 「我之前说过一样的话。」绍臻撇开视线,她慢悠悠说道:「我喜欢跟人聊天,我想知道别人的世界是长什麽样子。」 眼睛真的好大。他默默心想。 绍臻轻轻抬头,抬起视线看向郡凯,一双大眼撑得浑圆。 「嗯哼。」绍臻给了点回应,表示自己听着。 「这麽狗血的吗?」她皱眉。 绍臻不计形象地倒x1一气,脖子後缩的样子令郡凯暗暗发笑。 「後来当然是退婚跟绝交啊。」他说:「所以她才会一个人跑到深山里,想找一个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散散心。」 「h…」郡凯垂眸,嘻笑的神情收敛许多,他沉思片刻,回答:「我喜欢一个人旅行,旅行的时候可以跟自己对话,沉淀一下自己。」 「我平时会骑车兜风,就算下大雨也阻止不了我,我车友看天气不好都不去了,就我那麽疯。」他腼腆一笑,然後满脸陶醉地说:「我会自己在凉亭里待个半小时一小时,看看云雾啊,听听雨声啊,跟好天气相b,雨天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他说他以前会去追悬日,在着名的悬日点等着拍夕yan,还有在寒冬里追雾淞,看气象预报的气温够低,他查好哪里没有管制,衣服里贴暖暖包之後就上山了。 「你自己去的吗?」绍臻问:「还是有跟实习夥伴之类的?」 「欸——是喔。」 「嗯嗯。」绍臻点了点头,她移眸,沉默片刻,停顿了一会儿,才重新看向他,说:「你很擅长独处欸。」 领药的人不断进出药局,绍臻与郡凯也不敢聊得太放肆,嘴巴虽在闲聊,但眼睛始终盯着学长的调剂动作。 「没问题。」郡凯接下药品和工具,但东西马上被绍臻拿走。 「我伤的是左手啊,右手没事。」他握紧铝片,不把药品给她。 郡凯点头答应,他把药品一颗一颗挤出包装,集中到小盘子上,绍臻拿起一颗小药锭,小心翼翼地对准中线,用力把药锭剪成两半。 「不知道有没有b较好分两半的方法。」她手里的动作没有停下,脑袋也开始运转,思考着有没有更方便的方法。 绍臻仔细端详指尖上的小药丸,说:「用切药器会b较好吗?」 学长从ch0u屉里拿出一个深蓝se的小盒子,说:「有切药器啦,我个人是觉得用剪刀b较快,你们就试试看吧。」自己对准中间线,也不用担心一不小心伤到自己的手。 「啊,这让我想到一件事。」郡凯看着她说:「大四上有一堂课,要半小时内做出一份简报,还要上台报告,你记得吗?」 郡凯捏了捏下巴,「唔……好像是药事资讯吧?」 「对啊。」他笑说::「你跟如鹃一人用一台电脑,开共同编辑做简报,老实说我那时候看到有吓一跳。」 「我没想到还可以这样c作。」郡凯露齿一笑,有几分腼腆,他把绍臻切半的药锭放进罐子里,问:「你们是平常就那样做报告的吗?」 「哦,我还以为你们一直都用共同编辑做报告的。」郡凯的眼里多了几分钦佩,「所以那堂课的做法,你们是节里有许多需要讲解的部分,她和郡凯分配到电子转移的小单元,面对一个全新未知的知识,她特地上网找了其他大学的网路课程,学会之後再用自己的方式呈现。 他们组别受到丁五铭的大力称赞,还将绍臻与郡凯特别点出来夸奖。 他从学期初夸到学期末! 「说别组报告得很烂时还叫他们要跟我们学,哇靠,我听一个冷汗直流欸!」绍臻的寒毛竖起,情绪激动地说:「他那个叫踩一捧一啊!这样那组的同学会怎麽看我们?而且他夸成那样,我都觉得是在给我拉仇恨了,班上的同学那麽不喜欢他,那他那麽喜欢我们,我们变成什麽了?」 「我当然会多想啊!」绍臻的气焰戛然而止,她愣了愣,有些尴尬,有些警戒。 她太真情流露了。 郡凯在她身上感受到冲突,她散发出的感觉有种割裂般的转变,他不知道刚才的话题让她想到什麽,但他知道他不该深入探究。 他们剪完药锭,学长又派给他们做预包的工作,药局有和牙科诊所配合,拔完智齿的病人会到药局领药。 「好。」 郡凯边走向休息室边问:「你中午要吃什麽?」 「好啊,一起去。」郡凯同样褪下白袍,仔细地摺好後,放在椅子上。 「你很常买便利商店吗?」郡凯问。 他们一起走出药局,步行到便利商店的时间约两分钟,绍臻很快选好主食,这麽热的天必须吃凉面的,她拿起一盒凉面,又走到饮料柜前。 「你想喝什麽?」 郡凯顺着她的视线方向望,她的目光停在茶饮区,「我记得你平常都喝零卡可乐。」 突然的对视令她退了一步,她惊喜的情绪里还r0u杂许多心思,她不想深究那些情绪,哑了哑口,问:「你怎麽知道?」 「我现在已经不喝可乐了,我的胃不好。」她看向冰箱,说:「可能喝个红茶吧。」 没想到他有看见。 传递情绪的方式只有声音,郡凯无法从表情判断她现在的状态,这次听见她的笑声後他并没有松懈,想起和他说话的人可是那个能将重郁掩盖得像没事的绍臻,他必须更加细腻地观察她的反应。 绍臻浅浅一笑,笑里夹带浅浅的讽刺,她知道他的意思,也许是他的语气认真真挚,所以讽刺的情绪没有以往的浓烈,她现在觉得更多的是可悲。 「就——你长得漂漂亮亮的……」郡凯有些嘴软,声音越说越小了。 「我就是被霸凌之後才变这样的。」她笑了笑:「我的容貌焦虑蛮严重的。」 「对啊,但我的素颜竟然被你看见了!」绍臻是笑着说的,但仍然难掩她激动的情绪。 「没有差很多吗?没有差很多的意思就是还是有差吧!」果然刀子收得太早了。绍臻的语速飞快:「还是你是直男,看不出来有没有化妆?」 她咄咄b人:「怎样不一样。」 「h…」听见他的回答,绍臻的气焰消退不少。 「好呗。」她又回复成轻松愉快的语气,开玩笑说:「看来我不用把你灭口了哈哈。」你的素颜吗?」郡凯捏了一把冷汗,听起来他已经顺利「活下来」了。他问:「如鹃或王妙妙她们没看过你素颜吗?」 「哇……」 「你太努力了吧——」他说:「这样不累吗?」 郡凯知道nv生或多或少有容貌焦虑,但他不明白为什麽相貌如她的nv生还会这麽焦虑,他不急不慢地说:「男生好像b较少容貌焦虑,我还蛮好奇为什麽你会这麽焦虑的。」 绍臻停顿一会儿,她想要理x且平静地说出这些,并不想打开那个装着情绪的盒子。 郡凯等了片刻等不到下文,他还一度以为是自己断线了,然而他又可以听见她似有似无的呼x1声。他不想给她压力,心里话是难以说出口的,他再清楚不过了。 语毕,她轻轻笑了,不知道是在自嘲,抑或是被气笑了,又或者,两者皆是。 「觉得太沉重了吗哈哈哈。」绍臻笑出声,她习惯x地藉由笑声来稀释气氛里的沉重,在她生活经验里,太少人可以承受她说的这些,没有人喜欢负面情绪。 他的嗓音低沉,放轻了音调显得声音更有磁x,她还不敢确定他就是那个能够让她放心倾吐的对象,但她正在渐渐相信。 「不会啊。」他的小心翼翼令绍臻笑了笑,她这回的笑声是发自内心的,「国中时遇到坏小孩呗,国中是靠学区入学的啊,各种妖魔鬼怪都可能是你的同学,班上有几个八加九跟瞎妹是很正常的。」 「以前班上有一群nv生,算b较核心的七八个人吧,我本来也是其中的一员,刚开学时还没事,但後来她们会莫名其妙开始排挤其中一个人,那个nv生就被踢出小圈圈,然後小圈圈的人开始说她的坏话。」绍臻娓娓道来: 「那个nv生过一阵子後就回去那个小圈圈,然後会有下一个nv生被踢出来,我就再去陪下一个nv生,这时候我已经看不惯这种行为了,所以那个nv生开始说小圈圈的坏话、说有我陪伴真的太好了的时候,我以为我找到同伴了,我以为她也觉醒了。」 「结果又一样,她会在用一样的方式回到小圈圈里,然後,会在有下一个nv生被踢出来。」 「小圈圈里七八个人,每一个人都被踢出来一次,每一个人都告诉我还好有我陪着她,可是每一个人都是靠说我的坏话来回到小圈圈里,我知道如果想要不被攻击,就要制造一个新的攻击对象,我知道,所以我不想跟她们计较,当她们全被踢出来一次之後,再来就轮到我了。」 「我不想回去小圈圈,所以我也不会讨好她们,她们攻击我的方式无非是说成绩好有什麽用,说我装清高,说我ai现,她们越是这样说,我就越努力读书、越努力参加b赛,我就是要一直上台领奖,我就是要嚣张。」 若不是她扛着一身傲骨,恐怕无法撑过那悲惨的国中岁月。 郡凯一怔,她的话好像在他心里重重一击,他看见的都是她在台上神采飞扬的模样,他好难想像她有过恐惧上台的时光。 听见他的话,她克制的情绪有些动摇。 「怎麽了?」他紧追着问。 她猛然有些头晕,那种无助、无地自容的感觉在多年之後的现在仍旧啃食着她,她已经不是当年弱小的nv孩,然而面对这样的回忆,依然充满恐惧。 「说是谁画得那麽丑,还指着我画的兔子问旁边的人那是不是猪——」绍臻哽咽到极致,哭声被压缩成一个咳嗽,悲伤从她的喉咙迸发出来。 「噢……还好吗?」她哭了。郡凯坐在床沿,面露担忧,「你手边有没有卫生纸呀?」 郡凯想做点什麽,却ai莫能助,只能默默地等待她平复。 「唔……不急,你慢慢说。」郡凯的眉头紧锁,柔声之下,是满腔的怒火。 她不哭了,燃尽悲伤之後只剩一地残骸,她的心在国中时si去了好大一部份,同样si去的,还有信任别人的纯真。 绍臻还一直觉得是她自己的问题,还觉得没有证据让班导抓人是为难他,然而一直到了谘商室里,她才幡然醒悟,才惊觉这一切是多麽的荒谬。 「我现在,好气喔。」郡凯的拳头早已攥紧多时,他有多愤慨就有多无奈,「可是我不能帮你做什麽。」 谈及她的妈妈,郡凯不便多做评论,他只能一再地说:「不是你的问题啊,是她们的问题,她们乱排挤人是她们有问题!」 「我後来上高中後变得很带刺、很难接近,其实在我看来高中的大家都是天使,可即使如此,我还是不怎麽跟人接触,除了我的前闺密。」她无奈一笑,说:「我非常不相信人,心理师告诉我,她们利用我、出卖我,其实就是背叛,而且我还被背叛了七八次,要怎麽再相信人?」 如果善良的回报是伤害,那该有多心寒? 「我现在好像知道你为什麽会散发那麽难接近的气场了。」 「噢不……这句话听起来好悲伤。」郡凯的心里漾出一丝酸涩。 「你别那样想,我刚刚会笑,是因为我也是这样。」如鹃察觉到自己的语气误伤了绍臻,她不好意思地轻笑两声,说:「其实我也和你一样,所以才会找那些弟弟交往。」 「分手後我想了很多,我会和那些弟弟交往,是想要一直处在一个被喜欢着的绝对位置,这样,我就不用担心我会不会哪天就不被ai了。」如鹃的声音逐渐转弱,她抿了抿唇,苦笑两声说:「虽然你说我是敢ai敢恨,但我只是自私自利罢了,我想要那些明目张胆的喜欢,我需要那些毫不遮掩的喜欢来让我相信自己是值得被ai的。」 绍臻从未听过如鹃说过这番话,她暂时搁置了自己的问题,专心地聆听起如鹃的内心。 於此,她们没再说话,默然,是给彼此无声的拥抱。 如鹃在通话的最後给了绍臻这样的建议。 聊天室的顶端,是他们在讨论实验课的报告,讯息简短,用字也十分疏离客气,後来某天,讯息量陡然暴增,穿cha着各式各样的阿万贴图,那是他们走向彼此的,往後的通话纪录,是他们逐渐亲密的象徵。 今天是他们在药局实习的最後一天,绍臻在上班前发送讯息给郡凯,那是一种预告,她需要时间做心理准备,她不希望她的真心坦白得唐突。 他回复得很快,她没看出他有任何不悦或回避,一颗悬着的心也稍稍放下了。 「先祝福你们毕业後国考顺利啦!」学姐将切好的蛋糕分别递给绍臻和郡凯。 「好。」绍臻和郡凯双双点头,一个月的时间说来不长,但他们意识到自己离开之後也许不会再踏进这家药局时,还是充满了感慨与不舍。 傍晚,他们收拾白袍,背起包包,充满活力地向药局内的学长姐说一声:「我们先走罗!」 绍臻在跨出大门前回头向他们浅浅鞠躬,然後转身加快了脚步,她不想被悲伤的气氛追上,想在眼眶泛泪前离开药局。 周围的氧气似乎都被ch0u乾了,她的呼x1越发急促,却无法缓解突如其来的窒息感。理智尚未厘清,身t已经有了反应。 在绍臻眼里,是庞然大物向她b近,还发出了野兽般的低鸣,战逃反应在此时失灵,她僵在原地,像是落入陷阱无法动弹的羔羊。 那不正是她说的跟踪狂吗! 林彦鑫闻声转头,看见来者是一名个子b自己高的男x,他不自觉地双手cha腰,挺起x膛。 当郡凯来到身边,绍臻顿时有了力量,她抬起头,答:「不算是。」 「我们要来不及了。」郡凯说。臻还没意会他所谓的来不及,就听见他和林彦鑫说:「不好意思,我们有急事要先走了。」 趁他们挨得近时,郡凯耳语道:「抱歉,我走太快了,没注意到你。」 到了机车旁,郡凯替她戴上安全帽,他略略弯身,直视着她的双眼,说:「下次不会了。」 郡凯瞄一眼不远处的林彦鑫,见他正望着自己,於是沉下表情,投以一记不带挑衅但充满警告的眼神。 「吓si我了……」绍臻的眼里逐渐泛泪,紧绷的神经逐渐放松後,恐惧才逐渐浮现。 她蹙着眉头,抬眸望他,泪水在她的眼眶里打转,满脸写满了委屈。 绍臻接过他的面纸,狠狠地擤了擤鼻子,在面纸遮盖下,她轻轻抿唇,似有似无地笑了笑。 「还好吗?」他倾身靠近她,凑在她面前察看她的双眼是否还有泪水。 郡凯仍是不放心,又多看了几眼,确定她的情绪真的平稳之後,才放下心来。 绍臻轻轻一怔,脸颊倏地发热,耳旁呼啸的车声g扰着她的心绪,熙来攘往的路边实在不是适合谈心的场合,她羞赧地回答:「我晚上在跟你用电话说啦!」 她瞟一眼车水马龙的街道,噘嘴说:「要在路边讲喔……」 绍臻思量,要当面敞开心房总是有些别扭,但或许想法和心意可以更完整地传达给他,沉思片刻,她点头,接下了郡凯的提议。 公园的占地坪数不大,散步绕一圈顶多五分钟,暖h的路灯藏在大树的枝枒里,只有些许微光透出。 「你胃不舒服吗?」郡凯停下脚步,蹙着眉头有些担心。他明明知道她的胃不好,刚才就应该劝她别吃那麽辣的。 「我们去坐一下吧。」郡凯的目光一扫,锁定了距离他们最近的一张长椅,长椅一旁还有盏路灯,是最合适的位子了。 「要喝水吗?」郡凯卸下背包,拉开拉练後从包里拿出水壶。 「谢谢。」她接过他的水壶,一点一点地啜饮。 绍臻锁紧瓶盖,归还水壶时,她发现了郡凯的笑容,她轻轻挑眉,投予疑惑的目光。 「你在笑什麽?」 绍臻闻言,害羞地撇过头,噘着嘴、藏着笑,咕哝道:「你什麽时候变得那麽油嘴滑舌了?」 她移眸,身旁的他依旧直视着她的双眼,从初识开始,他的真诚未曾变过,一切虚情假意的甜言蜜语,穿上他的声音,都变成真心实意。 迂回是猜疑的种子,开出了名为「不安全感」的花。 他的心意不隐匿也不张扬,他鲜少说出充满暧昧拉扯的话语,但她总能感受到他的关注与ai护。 「嗯,你说。」 「我不知道如果我们在一起,我们身边的人会怎麽看待……」她焦虑地抠着指缘,结结巴巴:「嗯……你知道我之前就是因为……这种八卦x质的事情……」 「还有,我其实还是会很害怕……害怕自己没办法逃走,因为你是——」她轻睨他一眼,随後又收回视线,弱声喃喃:「因为你是身边的人。」 不和身边的人发展关系,不只是过去的经验套在她脚上的枷锁,也是施加在他身上的诅咒,原来他做了那麽多,仍然没有破除她的心魔。 然而他的情绪克制得极好,他的表情看不出一丝破绽。这是赛点,是最後一球的关键时刻。 ——你也是很好的人。 她可以保护自己。 「那是你没看过我生气的样子啊……我知道你喜欢可ai的nv生,所以我都展现你喜欢的样子给你看,你ga0不好是喜欢上我营造出来的氛围感啊!也许我有你不知道的缺点啊!而且我们以後肯定会吵架,你看到我无理取闹的一面之後,就——」 无理取闹、歇斯底里,她现在就是。 那副柔弱无助的模样,令他心疼。 在她的视野渐渐黯淡时,一只大手按在她的头顶上,然後像是怕弄疼她似的,只以手指的部分拍了拍她。 「我不会轻易离开你,所以你也别轻易放弃我,好吗?」他的语气很轻,但字字清晰。 绍臻的眼泪止不住地落下,落在了她的裙摆上,卡其se的布料上出现三个深se的小圆点子,圆点子没有再增加,其余的眼泪,都被郡凯的手指接走了。 绍臻听进去了,但她没能给出任何回应,她没办法点头,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真的对他敞开心x。 感受到他语气的变化,绍臻抬起头,正想回应他时,便听见他似有哽咽地呢喃:「我最怕你会自己默默攒够了失望,然後离开我。」 风吹动了大雾,原来关系里的另一人也同她一般小心谨慎。 「答应我了?」郡凯抬眸,声音在虚与实之间交错。 郡凯笑了,他以小指圈起绍臻的小指,轻轻一拉,将她的手收入自己掌中,并且牢牢紧握。 如鹃知道绍臻今晚要和郡凯深谈,但她都已经开始泛困了,却还迟迟等不到下文,她漫不经心地浏览ig上的短影片,也不断在主页和le的视窗中徘徊,终於,让她等到了绍臻的一则挚友动态。 r市的秋末依旧温暖。 带着些许失落走进教室,走到讲台前第二排,那是她习惯的位子,入座後,她忍不住转头望向教室後方的座位,她的视线像一艘找不到灯塔的小船,她不知道郡凯平时都坐在哪个方位。 不久,郡凯与林佳龙结伴从前门走进教室,郡凯踏进教室的那刻,目光立刻锁定在讲台前的座位,他知道绍臻习惯的座位,也知道她总是前几个到教室的人,在见到她的那刻,他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郡凯无奈一笑,虽然他明白需要一些时间让她适应,但这种彷佛被拒绝的感受,还真是不好呀。 郡凯:「宝贝今天也很好看唷!」 郡凯坐在靠窗的位子,他手撑着下巴,浅笑地望着左前方的绍臻,期待着她转头的那一刻。 在此时,如鹃抵达教室,她的双眼微眯,八卦地瞟一眼教室後方的郡凯,然後来到好姊妹的身旁,一脸藏不住的笑。 紧随其後,王妙妙也到了,她急促地走到绍臻前方,一脸笑得像是要x1引所有人的注意。 王妙妙的嗓门大,即使她压低音量,教室中间的同学们还是听见了她的声音,纷纷循声看向她们。 郡凯:「下课後去找你?」 郡凯:「对呀,我去找你!」 绍臻浅浅一笑,回过身然後发送一张阿万的ok贴图。 p栋有两间能容纳两百人大教室,不分班别,所有完成实习的同学会集合在一起上药学1un1i。 「你也太快了吧?」她忍不住露出灿笑。 在一旁的王妙妙目瞪口呆,虽然她在第一时间知道了绍臻与郡凯交往的消息,但亲眼目睹还是颇为震惊。 八卦总是传得飞快。 「真的假的?」 绍臻和郡凯选在教室中间偏後排的座位,两人相邻而坐,关系不言而喻。 课堂开始前,绍臻收到了一位好同学的私讯,她们曾经一起修过同一堂外系课程,交情算是不错但不及挚友。 杨予璇:「因为有听到风声,想说跟你求证一下,怕误会了。」 虽然那句「听见风声」依然令绍臻心颤,但她没有隐瞒,如实告诉杨予璇:「前不久刚在一起。」 杨予璇:「祝你们幸福欸!」 果然,她的朋友都是很好的人呢。 她莞尔,轻声道:「没有放弃真是太好了。」 绍臻噘了噘嘴巴,有点想哭,但她露出了笑容,轻快地说:「我觉得自从和你相处之後,我好像变得稍微有自信一点了。」 绍臻知道自己笑的时间变多了,也不再次次都会掩住嘴了。 他的眼里,是述不尽也道不明的宠溺。 郡凯没有多言,只是将他的手掌撘在她的手背上,然後适时补充新的卫生纸给她。 小ai哭包。郡凯笑了笑。 郡凯倾身向她靠近,他在她耳旁呢喃问道:「下课後可以牵着手走吗?」 「不只是高兴,还会很幸福。」他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