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便试试。”凌鄞看了他一眼,拂袖而去。 他喜欢掌控权力无所不能的快乐,也喜欢和小秽物在一起无忧无虑,这两者对他来说并不冲突,何况他自负能做到两全其美。 那日七杀树边风雨交加,整个九重天电闪雷鸣,小秽物准备好了最漂亮的七杀花,想去九重天与小仙君师父和好,却被突然出现的一群守卫拦住了去路,拼命逃窜却还是无济于事,被随意地扔到了下界;而曜琰一人一剑单挑了十六位凌鄞仙宫和曜朔仙宫的上仙,遍体鳞伤地站在了曜琰宫的门口,却最终还是没能踏出去半步,小仙君浑身是血地倒在了地上,腰间挂着的仙灵散落了满地。 睁眼,他看见了空玄,对方说他该渡情劫了。 凌鄞告诉他,那小秽物早已被流放下界,如今不知道在哪个小世界里渡劫,待到时机成熟,它便能渡劫成仙,自有他们重逢的一日。 她问:“你为何待这小秽物如此上心?” 他其实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有小秽物在,哪怕只是看着花从七杀树上落下来,他也会觉得很开心。 经此一事,他终于学会了低头和藏拙,变得沉稳安静了不少,他也不再喜欢穿红衣,因为总让他想起还不知道在何处的小秽物。 眼看它就要渡劫失败,曜琰宁可穿过雷劫,也要放出元神想带它上来,却险些被天道劈得魂飞魄散,只来得及保住那小秽物的元神,顺手藏进了只雪兽的尸骨,而后用鲛鳞在它元神的手臂上烙下了封印记忆的疤痕,沉入了下界的某处海底。 曜琰低头听训,却迫不及待想返程——他已经确定了小秽物所在何处,而恰巧,也许是因为混沌核与容器互相吸引,正是混沌核所在的那方小世界。 他期间忍耐许久,最终还是没能忍住,利用了神降的漏洞,入了在极南之地已化成人形的小秽物的梦。 然后曜琰提剑一抽,结结实实揍了它一顿,把人在梦中揍得直求饶。 小秽物体型变大,脾气也变大了,眼泪汪汪地趴在地上,凶巴巴道:“喊就喊!师父师父师父——” 他原本只是想来看一眼,但还是没忍住,用了件可以观察下界的法宝,正正好好映着极南之地那只爱吃恶鬼的小怪物。 曜琰一边处理公务,一边分神看着他在极南之地孤身生活,夜晚便会入他的梦里,让梦中的小秽物化成人形,教他如何穿衣梳头。 小孩儿洗干净后玉雪可爱,大约是在雪兽的尸骨中睡了许久,皮肤白皙像个雪团子,雪团子一点儿都不老实,和他熟悉起来后便总是在他身上爬上爬下,搂着他的脖子要出去玩,拽着他的袖子要去吃甜甜的灵云,要去他的库房里寻自己喜欢的小玩具,练剑也不肯专心,偷偷藏在他的桌子底下吃果子被抓住了还要哭…… “师父,你什么时候来极南之地找我呀?我等了你好久啦。”小秽物坐在他腿上,抱着快比自己脑袋大的仙灵美滋滋地咬了一口,靠在他身上打了个哈欠。 小秽物放下了最爱的仙灵,转身扑进他怀里抱住了他,小手抓着他的衣裳不放。 “我想见你。”小秽物哭得很伤心,“我只有在梦里才记得你,醒来后只能记住你教我练剑,我看不清楚你的脸,阿白说我只是做梦,根本就没有师父。” “阿白是我的剑。”他吸了吸鼻子,“师父,极南之地只有我自己一个人,鬼潮来的时候还会打雷,又黑又响,我害怕只能抱着阿白,阿白说其他小孩子都有爹娘,我不要爹娘,我要师父就行,你快来找我。” 小秽物被他抱着,接过了他递给自己的花,放在鼻子上闻了闻,张嘴就咬,结果苦得呸呸了两声吐了出来。 “长久如此对你元神有损。”曜琰把仙灵给他,“你要听话,好好修炼。” 等他再醒来,又回到了萧索的极难之 曜琰就看着小孩儿爬起来,背着那根骨头找了条河流,跪在河边洗脸,笨拙地拿着树枝梳头发,他应该记得一些,但记得不全,怎么都不会梳童子髻,于是就照着梦里师父的模样,给自己扎了个歪歪扭扭的马尾,然后把身上脏兮兮的衣服脱下来洗得干净,自己也开始泡澡,梦里师父总是香香的爱干净,他也要干干净净的,不然等师父找来,就不喜欢他了。 梦中,曜琰带他去了很多地方,教给了他许多修炼的法门,日子总是过得丰富多彩。 “我十岁。”小秽物认真地纠正他,“鬼潮一共来了十次。” “师父,你什么时候才能来找我?”小秽物趴在他背上,想要够桌子上的烛台。 他下界渡劫的事宜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他的情劫推迟了已经将近两千年,他若下界,谁也不能说什么。 他一口气不歇地说了许多,都是曜琰在仙宫里给他备好的东西,只是他只有元神上来时才能用,早就眼馋许久了。 小秽物说:“我要一个名字,师父,我不要叫小蠢货。” 小秽物看得一呆,不好意思的扑进他怀里,闷声道:“师父,求求你了。” 他自然是想给小秽物取个名字的,只是当年没有来得及,他早已准备好了名字,只是想等亲自见到人时再给,否则现在只在梦里叫,只怕会牵扯出许多不必要的因果,给小秽物平添许多麻烦。 可无论哪一件,都和小秽物联系紧密。 虽然兵行险招,但也好过小秽物被永封神门,至于其中艰难曲折的种种准备和一着不慎满盘皆输的凶险,在他眼里根本算不上什么,在他的计划中,即便是最坏的情况,也只是小秽物被暂封神门,而他也早已准备好了解决的办法—— 只是这些事情,没必要对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秽物提及,它只需要开开心心等着自己的师父来接就好。 只是有一日他忽然发现自己入不了小秽物的梦了,而镜中也没了小秽物的身影,甚至连他用来准备定位下方小世界的法宝都失了效。 于是他再次随曜朔出征,这一打便是一千余年,以致于三界九州听见曜琰仙君的名字就闻风丧胆——他下手从不留情,远比他父亲曜朔狠辣,原本要拉长近万年的战事,硬是被压短至了千年。 战乱平息的当天,他便召来了永安,如他所料,情劫还是落在了小秽物头上。 在曜朔和凌鄞反应过来之前,他提着剑便下了凡,甚至没来得及确认一眼小秽物如今的境况。 遑论他根本不屑于杀妻证道。 他忘记了上界,忘记了身为曜琰的一切,也忘了七杀树下的那只小秽物,从九重天高高在上的小仙君变成了一个五灵根的普通凡人,他经历了生离死别,尝尽了人世艰辛,拼尽全力地活下来,从荒无人烟的极南之地到了勾心斗角的江家,变得不择手段冷酷无情,前尘尽忘。 那日蛟龙城内熙熙攘攘,他坐在马车内,把玩着神鸢鲛的伴生戒,垂眸看着旁边小小一团的乌拓撒娇打滚,却百无聊赖。 再后来,阳华宗大殿前人声鼎沸,透春峰上杜鹃花盛放,金色的纸鸢鸟燃成了无数殷红的花瓣,他厌烦又冷漠,垂眸看向了人群中笑嘻嘻的少年。 兜兜转转,阴差阳错,他终于还是赶在了卫风十六岁这一年,履行了自己曾经的诺言。 ‘好。’ 纷飞的花瓣凝聚成了璀璨的星光,仿佛还残留着淡淡的残香,江顾转过头,便对上了卫风含笑的眼睛,明亮清澈如初。 “只可惜迟了许多。”江顾偏头,扣住他的后颈,温柔又强势地吻了上去。 “笑什么?”江顾问他。 “什么?”江顾轻轻亲了亲他的鼻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