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你在干什么!?”察觉到元神烙印在逐渐消失,卫风猛地反应过来他的意图。 “我不!”卫风忽然一把攥住了他起阵结印的那只手,哪怕血肉被法阵冲击得血肉斑驳,他死死扣住江顾的五指阻止他结印,眼泪汹涌而下,“师父,你不能这样,你明知道我只是在逢场作戏!” 他冷静地剖析着这段时间自己的所作所为,作为旁观者审视着自己的欲望,单单想要卫风留在身边这一条,便犯了无情道大忌,而他并不需要。 从来都是坚不可摧的无情道道心,有一瞬间的晃动。 但他不需要,如此种种,皆是累赘。 江顾立马收了手,拢住了他岌岌可危的元神,脸色漆黑道:“你找死?” 他恶狠狠地瞪着江顾,只剩白骨的手掌抓着他的手扣到了自己的脖颈上,眼泪混着血淌了满脸,哑声道:“江顾,你就是这样修你的无情道吗……喜欢的在意的不肯承认……稍有不合心意便借口斩断丢掉……我说了,我要在望月活下去,我不在乎我是人是畜生,我也不在乎我喊谁主人……我就只想活着见到你。” “你分明在意我,对我好,你不承认……便也罢了。”卫风紧紧扣住他的手腕逼近他,直直地望进他的眼睛里,绝望又难过,“但你不能借此缘由不要我了,我从始至终都没有二心,你是我师父,是这世上唯一能支撑我活下去的人……我是对你隐瞒了很多事情,但是师父,我也是个人,我也有自己的私心。” 他抓着江顾的手,覆在了自己的空洞的心口上,红着眼眶一字一句道:“江顾,我跟你一样,是个活生生的人,你不能说不要就不要了。” 卫风不顾那些尚未完全收起的法阵,哪怕身上的衣裳和血肉都被熔炼烧毁,伸出胳膊紧紧把江顾拥进了怀里,声音因为疼痛而微微颤抖,“那你至少应该给我个机会。” 卫风低头将下巴搁在他肩上,看着殷红的血浸染了江顾身上的白衣,软声道:“师父,封了我来望月之后的记忆吧……我是来望月后……因为太过想念你所以起了不该起的心思……封印了记忆,别赶我走,好不好?” 卫风低声笑了起来,震动透过胸腔传到了江顾耳朵里,哪怕他现在因为强行斩断阵法元神溃散血肉模糊,但他还是心满意足地喟叹了一声:“你看,你明明就对我很好。” 卫风抬起头对上了他冷淡的视线,“我会将需要做的事情都记下来给你,师父,你权当可怜可怜我,你若将我赶走,我真的会死,离了你我根本活不下去。” “师父。”卫风红着眼睛,扣住他的手,反向催动灵力,硬是将自己元神上快要消失的朱雀纹印记又结结实实地烙印了回去,哪怕疼得额头冒汗,他也没有停下来,低声道:“你若悄悄封印了我的记忆,然后收回印记丢了我,哪怕我不记得了我也能有所察觉,我在望月大陆这么些年也不是白待的,到时候我就自爆而亡,他们杀不了我,我自己想死总是有办法的,到时候我魂飞魄散,连个鬼修都当不了,师父你就算上穷碧落下黄泉也找不到我的踪迹……我死得干干净净,师父你也好修你的无情道。” “你在意我才威胁得了。”卫风吸了吸鼻子,“师父,你封印了我在望月的记忆,我就能乖乖待在你身边只当你的小徒弟,绝无半点逾越的心思,而且我原形状态下战斗力很强,哪怕修为很低也不亚于大乘修士,待在你身边会是一大助力,好不好?” 他会不择手段留在江顾身边,偏偏江顾这般聪明狠辣,那他就直白地提出自己的条件,他不在乎江顾算计什么,他只在乎自己能留下来。 “倒是有些长进。”他扫了卫风一眼。 他想丢了卫风是因为对方的心思已经对自己造成了干扰,但倘若封印了卫风的记忆,对方便单纯是他的徒弟,只要江顾自己坚守本心,留人在身边也无妨,而且正如卫风所说,原形怪物的确是一大助力,还能顺藤摸瓜追查到天地阁楚观山的线索……可谓两全其美。 卫风紧紧搂着他的腰,眼泪顺着下巴滴在了他的前襟上,哑声道:“师父,求求你了,我不想再过那种担惊受怕任人欺凌的日子了。” 话出口,江顾便知道自己选了条错路,来日必将酿成大祸。 卫风含着泪冲他笑,笑得难过又庆幸,“我知道了,师父。” 卫风摇了摇头,哑声道:“封印记忆前,师父,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个小小的要求?” 卫风喉结微动,哑声道:“师父,我能再亲你一下吗?” “以后可能就再也亲不到了。”卫风的神情看起来比方才还要难过,“我知道这个要求很过分,但是师父,你的无情道如此坚固,想来也不会被这些外物所累,我只是想在被封印之前能有个圆满,师父若不愿意……也没什么。” 江顾被他哭得心 卫风边哭边亲,黏黏糊糊不肯结束这个吻,江顾耐心耗尽,直接扣住他的下巴将人推开,干脆利落地封了他的记忆。 这混账东西精明得很,说什么只封印望月之后的记忆,大抵早在平泽时便动了不该动的心思,他径直将卫风的记忆封印在了朝龙秘境初遇之前。 “我名江顾。” 阴阳白骨(十三) 他迟疑地往后退了两步,“我哪里来的师父?!” 江顾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如此纯正的蠢货, 意外地挑了挑眉, 长袖一挥, 两人面前便出现了一面水镜, 映照出了卫风的模样。 吵得江顾耳朵嗡嗡作响。 “……”江顾眯了眯眼睛。 江顾皱着眉看向地上直打滚的青年,他记得卫风极怕疼, 但一时有些想不起来他到底有没有这么脆弱过,连叠加了止痛法阵的疗愈法阵都能疼得哭嚎打滚。 卫风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红肿着眼睛惊惧地望着他,仿佛他是什么能夺人性命的大魔头。 “我在给你疗伤。”江顾神色冷淡地给这个蠢货解释,“已经加了止痛的法阵。” “……呵。”江顾直接被他蠢笑了,眉梢眼角都沾染上了浅淡的笑意,“那我何不直接杀了你再夺宝?” 江顾强行压平了嘴角,抬手抹掉了他眼睫上的泪珠,“我对你的法宝和灵石不感兴趣,你此次下山是为了寻找神鸢鲛鳞,借此根治体内无端的燥热奇痒,可对?” “你的魂魄元神皆无损耗,足以证明我未曾对你搜魂。”江顾引导着他的灵力在周身游走一遍,顺手帮他治好了方才经脉受损的暗伤,又带着他去扩大了无数倍的识海和丹田紫府中游走一遭,“如今你虽然只是炼气一层,但经脉识海紫府都与大乘期修士无异,而且如今你已洗髓伐经,成了半天火灵根。” “……介于单灵根与天灵根之间的资质。”江顾耐着性子道:“此事牵涉颇多,我以后再同你详说,你只需要记住,现在距你下山已经七年之久,我们现在在望月大陆举步维艰,你要做的只有活着和修炼这两件事情,明白了吗?” 而且对方身上的气息实在太过温暖好闻,他下意识地就放松了下来,甚至想靠得再近一些。 “嗯。”江顾应了一声。 “……好。”江顾又给他加了数个止痛的法阵,比疗愈的法阵都要厚上几层,他才不哼哼唧唧地要哭。 卫风吸了吸鼻子,低头扯了扯身上大了许多的衣裳,又盯着水镜中的人看了许久,几乎整个人都趴到了水镜上,待脸上的皮肉长好后,的确依稀看出了自己从前的样貌,只是成熟俊朗了许多,确定自己更好看之后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好奇地去打量周围的环境。 卫风大叫了一声,还没叫完,就被一股强横的灵力卷住了腰,稳稳当当放到了地面上。 他喊得小心又试探,江顾只淡淡应了一声:“你已会御剑,不必爬树。” “嗯。”江顾一挥手,长柄陌刀便出现在了卫风掌心。 江顾在旁边冷静地审视着他的一举一动,甚至注意着他的灵力流动和引用的方向,在确定最基本的御剑术他都用得磕磕绊绊时,才勉强相信卫风应当是真的被他封印住了关于他的所有记忆。 卫风被那柄陌刀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江顾冷眼旁观,不自觉地抬手摸到了方才被卫风咬破的嘴唇,神色微顿,又将胸腔中所有涌起的情绪粗暴地斩断压制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