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因为卫风这些话,还是因为他需要抬头才能看见卫风的眼睛。 卫风的情绪和心思向来复杂,江顾从来就理解不了,现在竟破天荒地明白了他故意闹这一出的用意。 卫风脸上狠戾阴沉的表情瞬间凝固,他将信将疑地盯着江顾,“真的?” 卫风鼻子一酸,眼眶里正打转的眼泪瞬间就砸了下来,猛地扑到了江顾身上,江顾正在分神疗伤,猝不及防被他一扑往后趔趄了两步,抬起的手僵在了半空。 他一声声地喊着师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委屈难过得要命,好像自从重逢之后,他闹得这些别扭说了这么多狠话,只是想听江顾说一句不丑。 这混账东西果然还是很怕疼。 江顾第一次见有人哭能把自己哭昏过去的。 他从来没有这样对谁做过,毕竟这样做自欺欺人又多余,但他不介意。 江顾轻而易举地说服了自己,便沉下心来疗伤,卫风的涎液作用很大,只是这催情的效果实在让人烦躁,他耗费了不少灵力才将其镇压下去。 他疗伤之前便封闭了墨玉镯,卫风不可能逃出去,江顾定下心神,放出了神识,最后在角落里找到了团蜷缩的雾气。 “你在干什么?”他耐着性子问。 江顾没那么好的耐性,伸手一把扣住他的肩膀将人掰向自己,拧眉道:“疤痕可以去掉,心脏和元丹为师会替你找回来,不准哭。” 湿漉漉的雾气缓缓散开,露出了卫风干净俊朗的脸,以及他嘴里啃了一多半的巴掌大的洞府。 卫风……啃了。 卫风仓促地将最后一点洞府塞进嘴里嚼碎,使劲咽了下去,擦了擦嘴角的残渣,才满脸无辜地看着江顾,“我没哭,师父。” “只是有点饿。”卫风舔了舔嘴唇,“替人疗伤很耗元神。” 江顾手腕一翻,炼器大阵重见天日,卫风头皮一紧,上前一步扣住了他的手腕,眼巴巴地望着他,“师父,对不起,我错了。” 但江顾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嗯。”卫风乖巧点头,摸了摸鼻子道:“只是我买不起法器,只能去偷偷捡些别人不要的吃,也养不了多少,还是得靠自己恢复。” 跟师父一个味道。 “这么说还是这洞府的错了?”江顾生生被他气笑了。 江顾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江顾沉下了脸。 “吃吧。”江顾皱眉。 “……”江顾深吸了一口气,移开了目光。 风月无心(十四) “师父。”他应该是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肚子。 卫风忙摇头,“饱了。” 江顾微微蹙眉。 卫风被他这样看,眼神从一开始的茫然逐渐变得有些躲闪,声音嘶哑道:“师父?” 江顾眉头顿时皱得更深了。 他又抹去了方才那张脸, 换回了卫风本来的模样。 “睡一觉。”江顾的声音远远地从灵境外传来。 也许是因为江顾元神上的气息太过熟悉, 也许是因为他破天荒地吃饱了一顿,困意竟然就这样毫无防备地涌了上来。 江顾在灵境外看着人熟睡,才将手中的书卷合拢,放在了前襟里。 墨玉镯的移动能力一般,他们如今还在合灌城附近,而风无九一显然不像之前的宋屏那般有耐心 墨玉镯化作骨头没入了皮肉之内,而在他左腕上的依旧是那条离火绳,当初离火绳一共两条,另一条现在系回了卫风的脖颈,这绳子当初是他为了控制卫风以一半的离火丹和自己的心头血练制,另一半的离火丹被他用勾陈如意炼制成了勾陈簪,簪子已经遗落在了松绥幻境之中。 离火丹本就是卫风的东西,他的心头血也早便融合了卫风的翅根血,只是若将离火绳重新炼制回离火丹并非易事,而且离火丹还少了一半。 龟裂声清晰地传入了江顾耳中。 江顾单手抬剑格挡在身前疾速后退,另一只手单手结印,封住了灵境内的感知,脚后猛地踩住地面,生生挡住了路自明的一击。 路自明一路追他而来,原本是打算等他死在风无九一手中,谁知江顾竟大难不死逃走,他又寻了几日才察觉到江顾的踪迹,料定江顾身受重伤,自然不会放过这绝佳的机会。 路自明杀红了眼,但路真仪却远比他冷静,在识海中道:“江顾没有受伤,自明,走。” “此人手段诡谲,当初他不过化神期便能碎我道心,不可不防。”路真仪依旧劝阻,“而且望月大陆形势不明,就算拼死杀了他,万一身受重伤,我们也不好脱身。” “路自明!”路真仪直接强行抢占了身体的控制权,躲开了江顾的剑鞘。 路真仪执剑想要强行破开脚下的阵法,然而那红线千丝万缕,已然没入了路自明的身体,离火绳本就有捆缚元神之效,他们兄弟两个又是一体双魂,江顾反其道而行,强行以离火绳分离他们的元神,路真仪关心弟弟,攻击有一瞬间乱了章法,尽管他反应极快,却还是让江顾抓住了机会,离火绳结结实实吸附在了路真仪的元丹上。 路真仪反应极快,抬手便斩断吸附在元丹上的离火绳。 倘若陆离雨在此,定然能看出其中法门,竟能和他当日在松绥幻境中困缚江顾江向云的手法像了六七分。 江顾扯了扯嘴角,抓住那元丹狠狠一扯,便扯出了大半,撕裂的元丹仅凭着几条细长的红线相连,血滴滴答答落了下去,江顾手中的赤雪剑终于出鞘,卡住了路真仪的剑不让他从自己的腰腹间抽出,周边的法阵骤然合拢,竟是打算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也要将他们兄弟二人的命留在此处。 只是这瞬间的犹豫,就成了他致命的疏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