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内瞬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许安宗沉沉地坐在龙椅上,胸膛剧烈起伏,像是困兽般竭力平息着心中的愤怒。空气中弥漫着难堪而又令人窒息的沉重。 许安宗拨弄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似乎在努力压抑心中的怒火。他的目光忽然凌厉起来,如鹰隼俯瞰猎物般森冷。“九妹——”许安宗的声音带着隐隐的疑虑与不安,“你是不是与周述暗中谋划着什么,意欲对朕不利?” “谗言?”许安宗眉梢微挑,笑意冰冷,“从父皇在世时,便已忌惮镇国侯府的权势,百般打压。而今朕登基称帝,他们的大权却重新握回手中。周述此人深不可测,心机权变,朕岂能安心?” “父皇当年费尽心力,将镇国侯府的权势一寸寸剥离,你以为朕会眼睁睁看着他们再度崛起吗?不论是周述,还是你……九妹。” “周述与整个镇国侯府帮着陛下平叛,周家自然忠心于陛下,臣妹亦如是。”相思的声音冷静而平稳,连她自己都没想到,这些冠冕堂皇的话能如此从容地自她口中吐出。 周述归来的时候,已经听闻了这一夜之间发生的事情。他的步伐沉稳却急促,推开房门时,目光立即落在相思脸上。她的左颊浮起一道醒目的红痕,隐隐泛青。 相思声音带着些许忐忑:“是我偷了你的蛟鱼符,也是我放了房大人和甘夫人。你必要说我自作自受,你便说吧。” 相思抬眸看他,目光中带着几分审视与疑虑。周述却只是看着她,仿佛一切尽在掌握,又仿佛深藏着难以言明的无奈。 他的神色复杂,似有愧疚,又有难以摆脱的重负。 相思微微怔住,似乎无法理解他话中的意味。 他说到这里,忽然自嘲地笑了一声,那笑意冷淡而苦涩:“从前总说要护着你,可终究还是让你受了伤。到底……还是有我不能违逆的人,除非……”他的声音轻得像是一缕风,微不可闻,却透着深深的自责与无奈。 相思垂下眼帘,心中本就憔悴,便也没有心思前去,只是轻声应了。 原本是半个多月的行期,最后却匆匆提前结束。宫中传来消息——皇帝意外受伤,不得不提前返回。 相思不动声色,不想惊扰这个愈发多疑的皇兄。她垂手立于一旁,听着殿外秋风猎猎,似有枯叶卷地,满目萧瑟。 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掺杂血腥的冷意。周围的太医们行色匆匆,端着药碗或研磨药材,鞋履声与低语声混杂成一片。相思只捕捉到几个飘渺的字眼,待要追问,许安宗已闭目不语。 “九妹,来了?”许安宜见到她,温和笑道,“好些日子没看见你了,气色倒是恢复得不错。” 两人寒暄片刻,便各自告辞。 出宫后,途经昭华宫,才发觉那些绮罗香已已抽枝展叶,待来年便会花团锦簇,香风扑面,如同画卷般美不胜收。 周翎自张掖郡寄来家书,相思捧着信笺,在烛光下反复看了又看。少年笔力锋劲,却不免夹带几分少年人的炫耀与得意。字里行间,尽是报喜不报忧,似乎军中苦寒风沙,俱不可入这纸页半分。 相思笑着摇头,念起这句不由得有些怅然。周翎自幼好强,如今在西北边地从军,倒也出众。只是边塞风寒,冰雪凝骨,她每每想起,总有些隐隐的忧虑。 “有任何事你都别急,等我回来再说。”他声音低沉,眼中却透出难掩的柔意与不舍。 周述怔了片刻,似是不舍,又似有千言万语未能道出。他策马缓缓绕着她转了几圈,像是不愿离去。 周述看着她,终于不再停留,纵马疾驰而去。风雪中,尘烟卷起,马蹄踏雪而行,渐行渐远。 新年一过,便是春日,草长莺飞,满园春意如泼墨般铺展开来。嫩绿的枝叶在微风中摇曳,鸟雀啁啾鸣唱,一切都显得生机勃勃。多了几分柔和与安适。那双大眼睛盈满笑意,望着相思时,透出几分久违的满足。 令仪淡淡笑道:“我到底是个排面,总不能赶尽杀绝。皇帝如今对我,也优待了几分。” 令仪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轻声笑道:“是不是很好看?能得此香,我这一生也算是满足了。” 辞别时,正巧瞧见皇帝身边的内监送来不少新鲜的时令果品与补药。那些器皿精致,装饰繁复,仿佛昭示着这份厚待不同寻常。 相思笑了笑,并未多言,心中却暗自揣度,可能许安宗也怕落人口舌,于是以礼相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