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忐忑地指了指自己,见对方又一次点头示意,这才走上了前去, 将那件填塞了棉花的袄子穿在了身上。 这个问题, 其实不应该在一个夏秋之交的日暮时分问出。 好在, 这个穿上了棉衣的孩子在往复走动了片刻后,还是能够给出一个笃定的答案:“暖和,风都被挡住了,若是入冬的话,应当也能御寒。而且……” 相比于能够同样起到御寒效果的羊皮袄,棉袄当然要轻得多。若是在冬日,身着这样的衣服出行,也就理所当然地能扛起更多的负重。 对于寻常的藏族奴隶来说,将皮毛做成一张毯子或者是一床厚被,相比于从口粮里节省出一件皮衣来,简直有着天差地别的难度。 “你还愣着做什么?”这藏族孩子正在走神之间,忽然被人伸手一拉,脚步踉跄地倒向了同在此地的父亲,“贵人让你回答的问题已经答完了,你也该将这件衣服给还回去了。” 他这才慢了一步地意识到,他们现在和对方口中的武周可还是敌对的关系。 就算现在这些陌生人没带着多少兵器,像是寻常的商人一般途经此地,在同行的队伍中好像还有不少“自己人”,他们也无法确定,对方会不会突然因为什么小事生出不满,直接和他们兵戎相见。 一想到这里,这个年纪不大的孩子也不由面露慌张,连忙像是他父亲所说的那样,伸手去脱身上的棉袄。 “哎,先不忙着脱。既是要和你们做买卖,总是要将此物的优势都给展示出来的。若要测试防寒的效果,还是往山中走一遭为好。也不如再多来几个人一并跟上,反正我们也不只是带了一件两件的。您觉得呢?” 那藏族孩童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该当继续脱衣的动作,还是该当让自己听从这陌生人的话,只觉在对方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在两个领头人的相互对视之间,有着一种格外压抑的暗流涌动。 武周使者闻言,放声笑道:“您该不会以为,我们这是换个由头要从你们这里盘剥牛羊充当军粮吧?” 使者却从容地摇了摇头:“我既是代表武周太子前来,也自然得到过她的叮嘱。她说,藏民为吐蕃赞普和雍仲苯教所蒙蔽,我等携开化养民的目的前来,那么这些棉衣在中原是什么价格,在这里也就是什么价格。” “可就算如你所说,此物在其种植之地尚算便宜,若要运输到此地,所需的经费仍不在少数。”头人没有被使者所报出的数字轻易蒙蔽,依然以冷静的口吻作答。 更何况,当年武周太子两次在乌海一带击败吐蕃大军,让卫藏四如不知多少户人家因此缟素,已在他们心中和邪魔无异,怎会平白给他们让出好处来!他年纪不小了,不会相信这等好事。 “按照太子所说,各地都当因地制宜生产特色之物,而后由中央督办物资调派之事,尽力将其中的运送损耗给降下来,这棉花便是其中的一项。” 眼见头人欲言又止,武周使者继续说了下去:“当然,在商言商,我们也不会做亏本的买卖。正如太子所说,因地制宜才是世道发展的常态,你们这片看似贫瘠的冻土上,也有着中原所不能拥有的特色,自然也能用作交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