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说出这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在宫人簇拥之下抵达此地的天后。 他也更没能在这昏昧的夜色之中,当即留意到天后的随从都带着何种防身的武器。 方才那句由远及近传来的声音,更像是毫不留情的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脸上。 在他好不容易才从铁勒活着回到洛阳的时候,他看到的只有母亲因安定而骄傲的表现,而从无一点对他的关爱,就仿佛他打从当日带兵离开长安开始,就已不再是母亲的儿子了。 “阿娘何必如此!”李贤耳闻后方的两方交战之声越来越轻,深知这正是自己这边占据上风的征兆,更觉自己有了十足的把握将话给说出口。 他遥遥望着母亲的方向,面颊死死地紧绷着,“难道您真的要看到,一个无心皇位,或者一个会让大唐纲纪大乱的人坐上天子之位吗?” 好一个偏心…… 又仿佛他只是直到今日才看清,他这个“聪明过人”的儿子,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丑角。 此刻的同病相怜,让他甚至忘记了天后之前的失礼与冒犯。 李贤也随即就见,他的母亲望向他的眼神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奇怪。那其中还有几分根本不该在此时的怜悯。 只要父皇愿意将皇位传到他的手中,他就是最后的胜利者。 “你怎么会觉得我偏心呢?”天后就连这句问话里都是语气淡淡,“你也说错了一点。我从来没想过让旭轮成为下一任皇帝。” “呵。”武媚娘冷笑了一声,“所以我说你没本事啊。你就从来没有想过一件事吗?” 李贤忽然一阵发慌,只觉母亲此刻的态度已经不只是对他的蔑视和无所谓那么简单,更不是因为不怕儿子弑杀母亲,才在此刻出言无忌。 “我为何非要选你,选我的儿子接替李唐的皇位呢?我有临朝称制,统领天下的本事,我有贤臣良将,文史术算天文经济之才,我为何不能做这个皇帝!” 无论是李贤还是李治的脸上,都是一片空白。 李治呆呆地望着天后的方向,却因无法看清她的面色,而无法从中分辨出这话的真假。 倒是突然有一个打破安静的声音传入了众人的耳中。 这话听起来太过滑稽,以至于李元轨明知自己该当再等上一等,却还是忍不住因为这句话而高声笑了出来。“天后是要凭借着什么做皇帝?是天皇陛下这十多年间的昏聩,是你那个还远在河南道的女儿,还是你身后的那些宫女?” 现在这些精兵经过了和监门卫的交手,更有了一番取胜的信念,也比起来时更为凶悍。 但月色落在她的脸上,依然凝结着一层冷霜,让她并无一点失态。反而是在她对面的数人,更像是一群跳梁小丑。 在她话音刚落的刹那,她一把自身旁宫女的手中接过了一支黑管,直指霍王李元轨所在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