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今日眼观六路的天后已敏锐地察觉到，本该在提前迎军之中有所建树的太子兴致不高，在这对兄妹之间的气场隐约有些不对， 终究还是庆祝战场得胜占据了上风。 但在这个母女会晤的场合下，有一道确然已经存在的裂痕， 就这么被直接地抛了出来，摆在了她们的面前。 含凉殿的宫人早已遵照着早前的习惯退出了此地，也将殿门给带合了起来。 这一缕连带着人影一并摇曳的火光自人眼底掠过，顿时将人从猝然闻听此言的惊愕中快速拉拽了回来。 武媚娘凝视着女儿面上的神情， 试图从中分辨个究竟。 所以很显然，这是一句她出自本心的话。 武媚娘就可以清楚地看到， 在安定发出此问的同时，那只挎住头盔的手，已慢慢地攥紧成了拳头。 而这个问题……被问出口相当不易，回答起来也同样很难啊。 但很奇怪的是， 她居然对于听到这个的问题并没有那么惊愕难当。 来不及细想太多，武媚娘轻吁了一口气，缓缓问道：“他又做了什么？” 倘若太子的位置和天皇天后二圣临朝一般稳固，李弘也因数次监国深得两位陛下之心，阿娘在听到她的那句发问时，第一反应根本就不应该是问李弘“又”做了什么，而应该是问她“怎么会这么想”。 李弘能将主意打到她的军粮上，安知在这半年间的巡幸洛阳、抚民赈灾中没有些其他的无能表现。 那么她这告状发难的时间，或许选得没有那么仓促，也并不需要只做个铺垫，完全可以图谋更多。 她往前走了两步，让自己确然在谈及正事的端正神情，被更为清楚地映照在了烛光之中。 “此外，他还希望阿娘让两位转运大使送到鄯州的军粮拿出十万石救济关中，分给陈仓等地的灾民。” 若非她素来定力惊人，真是险些要在听到这两句话的刹那，将杯中的茶水给泼洒出去。 她手中的头盔更是直接丢在了一旁，发出了一声当啷声响，又随即被那阵激愤之下的控诉给掩盖了下去。 “结果他可倒好，什么都没学会，就学会了阿耶的生病，阿娘的……” 明明是应该严肃的场合，武媚娘绷着嘴角，终究没忍住露出了一点笑意，甚至发出了一声轻嗤。 “中原受旱灾困扰，以吐蕃为代表的边地势力却因气候和暖、凭借着农牧业而崛起。别看方今东西南北四方战事局势尚可，但无论是府兵制还是羁縻都护统辖都有种种弊病，根本不能只当唐军大胜，庆功饮酒即可。凭什么守成？” 李清月咬牙切齿，“他居然给我下绊子！阿娘，你说这像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