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我还以为你当年曾经代替阿耶，从许州开始检阅河南道府兵，算起来距离今日也有十年了，应该对于府兵知之甚多才对。”李清月打断了李弘的话，抛出了一句他完全没有想到的说辞。 “那么我以为你就应该知道，在战事结束之后，绝不能妄立名目，让府兵滞留在外，导致他们不能及时将封爵升迁之功领取到手！” “你又凭什么做出这样的决定，以所谓的节省关中口粮之名，让他们暂时不能归家！” 李弘呼吸一滞，只觉在李清月锐利异常的眸光中分明还有另外一出质问。 这样的一副咄咄逼人姿态，让李弘只说出了一个“我”字，便将其他的话都堵在了喉咙口，不知道该当如何继续说下去。 金杯放回盘中，发出了一记“嗒”的声响，也将他那些未尽之言，彻底塞了回去。 他忽然觉得安定公主好生可怕。 连她的语气也倏尔和缓了下来，以凯旋的妹妹对迎接的兄长闲话家常的口吻问道：“皇兄，你在怕什么呢？” 身旁的礼官根本阻拦不住安定公主在此时重新下达军队往长安方向推进的指令，也根本来不及去说，在原本的既定流程里，其实还有一项太子向士卒施恩的活动。 是他先没遵守规则。 恐怕就连皇位之上的阿耶也会问出一个同样的问题—— 他怕……怕安定的声威已再不是一个上柱国大将军能够满足的，也会如同阿娘突破了规则限制以天后临朝称制一般，走向另外一个他绝不愿看到的巅峰。 他也怕阿耶阿娘对他的失望一次次累积，会成为反衬出安定何其可靠的对照。他的身体虚弱，原本就注定了他不可能像是安定一般征讨四方，但好像在这场席卷数十州的天灾之中，他连赈灾的功劳都不如出征半年的安定。 ——那是自总章天灾大作之后，便很少在他们脸上看到的神情。 他怕，他的兄弟不会夺走他的地位，继续做着闲散王爷，他的姐妹却会跳出臣子身份的桎梏，给他以致命一击！ 但他大概不知道，李清月何止是在这出凯旋里给了他以一记还击，以报他让人来“商榷军务”的恩怨，也根本没打算给他以一点反应机会地做出了下一件事。 武媚娘奇怪地看到，这个在今日班师中几乎将军中声威张扬到极致的女儿，并没有像是此前的数次得胜还朝一般，急匆匆地扑到母亲的面前，玩起耍赖卖乖的戏码，而是挎着头盔站在了殿中，并没有再往前走出一步。 “你这是怎么了？” 这是一句谁也没想到会被安定在此刻说出来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