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神医到了吗?”李清月翻身下马, 朝着早已出府门迎接的李敬业发问。 “但这次, 就连孙神医都说情况不大好……”李敬业低沉下了语气, 不觉有些后悔自己为何没能早日回来守在祖父的病床前。“恰逢半日前公主已让人先快马将捷报送回长安, 祖父知道你回来了,所以在让人报信于天皇天后时, 也将公主您一并请来此地。” 李清月此前因向英国公请教,来过此地的次数不少,根本不需李敬业领路,便已轻车熟路地自院廊间穿过,抵达了李勣的卧病之所。 英国公长子李震在五年前病故,留下夫人王氏主持中馈,次子李思文在长安为官,早在前几日就已告假在家,此刻同样守在门前。 李清月深吸了一口气,压住了心中在骤然听闻此噩耗之时的心绪沸腾,踏入了屋中。 但在她见到李勣之前,孙思邈又已分明告知于她,对于今年已有七十六岁的英国公来说,早年间的暗伤早已到了不可控的地步,人力根本无法挽回这个油尽灯枯的结果。 李清月收回了对他的打量,尽力让自己以寻常拜访的态度在旁就坐,“您还是这么喜欢称呼我为小将军。” “不,我不是说不该这么称呼。”李清月轻声慨叹,“我是在想,自邢国公病故后,便已少了一个如此称呼于我的人,现在您又……” 比起入选凌烟阁的另外那些同僚,他更能算得上是得到善终的幸运之人。 李勣强打着精神坐了起来,靠在后方的软垫上,让他和面前这位相处不多却颇为投缘的小将军,以一种更像是寻常对谈而非临终嘱托的方式说话。 “我便想求个答案。” 面前这位长者的语气依然平和,但能被他说成是“求个答案”的话,却绝不可能寻常。 不知道是因四夷重新兴起的战事,还是这两年间的天灾横祸,就算刚从边地得胜回返,在安定公主的脸上依然能看出一份潜藏的忧虑。但这并不影响,当她站定在面前的时候,已愈发看来可靠,也让人相信,无论是要将何种重托交到她的手中,都应当能够被妥帖地完成。 可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让李勣在此时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继续说道:“安定,当年你虽是用自己想入凌烟阁为由,为平阳昭公主请来这份迟到的礼遇,仿佛也在用自己来自比于平阳,但我始终觉得,你走的路和她大不相同。” 李勣既未老眼昏花,也就不会错看,随着天后临朝、刘仁轨拜相,安定公主已完全可以从武转文,更多涉足朝堂之事。 “你想做第二个太宗陛下吗?”李勣缓缓问出了这个问题。 在李清月虽比之前多了些凛冽,但依然沉静且善意的目光中,李勣可以确认,对于这样一个问题,她并非全然不曾想过,更没打算在遇到这样一句质问的时候以逃避的态度来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