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法敏险些怀疑自己是直接昨日一觉睡到了一年之后,而不是只有一个多月没与百济往来。 所以——莫非这位大唐使者所说都是真的? 还有那水师增兵,征调十万石军粮之事,更是听来匪夷所思。 但大约是因为那“十万石精粮”,或者说是二十万石未脱壳麦子如同上来一刀割肉,别管那一条条消息给他带来了多少震撼,金法敏也连忙收拢了神思,决定试图将这个劳什子的征用粮草给糊弄过去。 高丽之战先往后放放,他得先从百济内部的事情聊起,看看唐军到底在讨伐叛军之时蒙受了多少损失,现在还有多少兵力。 几乎就在他发问结束的瞬间,刘仁轨便朝着身后的扈从伸出了手。 因她眉眼间的悍将气质,绝不会有人觉得她在此地是个摆设,也让他一时之间没留意到她的性别有异。 大唐使者拜见属国国主,是不必卸掉武器的,这才给了阿史那卓云以佩刀上殿的机会。 但还不等他将这两个字喊出口,刘仁轨的声音已先一步响起。 “不错!就是此刀,斩了百济叛军首领鬼室福信的头颅,新罗王若是不信,但可下来一观!” 不对。 他问鬼室福信是否确实被诛杀, 若按照寻常的谈话逻辑,便该当由唐军使者继续告知他,到底是如何结束的百济反叛势力, 而不是在此时举起手中的刀,告诉他:这就是砍掉鬼室福信脑袋的那一把,请他下来一观。 刀上又没挂着鬼室福信的脑袋,血迹也早就已经被擦除了, 可没法看出来他所说到底是真是假。 在刘仁轨这副老当益壮的样子面前, 金法敏很难不觉得是后者! 这是个什么出使之法! 哦,他是安定公主的老师。 在这仓促之间,金法敏根本无法分辨, 这位公主在朝中到底有多受宠,也无法确定,刘仁轨在这六十年人生之中到底经历了多少政坛起伏,只觉这种硬气必然有其伴随而来的背景。 在这电光石火之间, 金法敏隐约有了几个猜测, 但也来不及去求证, 只连忙抬手说道:“下来一观便不必了!上国使者还请先将这刀给放下,堂上举刀实在是……” 哪有这样好像不给粮就杀人的。 “交情?”刘仁轨一边将手中的刀给平举到了面前,以这少了点剑拔弩张状态的表现让金法敏微松了一口气,一边就已将下一句话出了口,“我还以为,新罗未经大唐天子准允便行撤兵之举,是要放弃邦交,自成一体呢!” 他很清楚,就算他真有借机生事的想法,他也是以摆在明面上的理由撤兵的,而非和李唐撕破脸皮,并不是叛逆。 偏偏对方所说又分明有其道理。 不过金法敏到底是经历了不少风浪,只是将袍袖之下的手微微收紧,面上并未展现出任何端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