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耳中，将士登楼之声听得清清楚楚。 可此刻的皇后看到的又是什么呢？ 跟随苏定方穿过长街抵达此地的将士绝不可能尽数登上楼来，在下方与她划定的禁军队伍一并，形成了视线之中最为锋芒毕露的方阵。 旗帜翻动，五色招展。 但再有多少不满，他们也必须在此时作为这出庆典的一部分。 她忽然更觉庆幸，当陛下发病之前她已坐在了皇后的位置上，这才让她得以更进一步地攥住更高的权柄。 她低声说道：“陛下，我扶您上前。” 谁都知道，这出迎接仪式越是恢弘大气，李治就越不能表现出任何的不妥。 展现在外的，便是一番天子皇后伉俪情深的景象，让李治不得不将此刻的威严与名望分摊到皇后的身上。 李清月在距离几十步的位置，看着眼前的这幅画面。 天子宣告，为苏定方再加食邑，加授尚辇奉御，赐天下大酺三日。 还是天子宣告，既已攻灭百济，将其领土纳入己方的管辖之下，覆灭高丽之战也将提上日程了。 而后便是： 当破阵乐第三次响起的时候，将士、百官甚至是更远之处的洛阳百姓，都发出了不绝于耳的欢呼之声。 一场对外征讨的胜利，意味着大唐依然强盛。 但在这等盛大的欢庆场面中，李清月一面为阿娘迈出的这一步而觉欣喜，又因她所站的位置，看到了另外一个残忍的事实。 显庆二年他与西突厥的作战，因彼时还是程知节为其中的主将，让他数次在曳咥河流域不得不以少数兵马打出牵制效果。 千里奔袭之间何止是对敌劳苦，还因收缴了西突厥人畜四十万之众，需要费心慰问百姓、恢复生产、划定部落界限。 显庆四年苏定方与吐蕃将领和铁勒叛将的交手，均是葱岭之上以少胜多的战役，放在高原环境之下的高强度作战对人身体的摧残不小。或许不会在一两年间显现出来，却也是在缩短一员大将的服役寿命。 别看只是从西北到东北，可这其中又没有什么高速路连通，光是赶路，就足以让大多数人望而却步。 当这冬日长风自则天门上穿过的那一刻，他鬓角的白发也显得尤其的鲜明。 以至于在往后数年他几乎没有停歇下来的机会，而后…… 在李清月的视线之中，他那没被压在战甲头盔之下的白发在日光中映照得有些透明。 对未来的联想。 “你说什么？” 是则天门还是则天，在此时并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