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e门在他身后轻轻合上,发出一声钝哑的回响。他站在玄关处,没有往里走,手指无意识地抬起,视线落在自己被门框磕破的手背上。血已经凝固,暗红色的痕迹贴在肤色上,被空气细细地风干。他垂下眼,看着姜柳芍的背影——她没有换鞋,步伐有些急促,踩在地板上的声音闷闷的。 ee空间在两个人的呼吸里变得更为狭窄,她没有听见脚步声,回过头时,才发现他仍旧站在门口,沉默地望着她,眼神深沉得像是夜里没开灯的窗,映着外面零星的灯光,却什么都看不见。她垂下眼,把医药箱放在床边的桌子上,语气轻淡:“我没有多的拖鞋,你走了我再拖一下地就可以,自己处理吧。” ee“你的拖鞋。”他把拖鞋放到面前的时候故意换了一只手,她的目光终于从手机上移开,盯着他手背的青筋。 ee“你来找我是为什么?”她的声音悬在半空,被沉闷吹得支离破碎。手机屏幕在掌心发烫。其实更尖锐的疑问正卡在喉间:“你怎么知道我住哪里的?你为什么又要多管闲事地处理我的账号问题?”可是最后她盯着手机屏幕上的字,却完全理解不了任何一句话,一个简单的无聊的娱乐新闻被她反复咀嚼,这些字句在视网膜上跳动,却像浸了水的报纸墨迹般模糊不清,最后只剩下这样的疑问。 ee姜柳芍愣了一下。 ee的确,她忘了。时间在这些日子里变得模糊,每天的节奏像是被人按在水底,窒息得缓慢,沉重。她逼着自己出门,逼着自己上班,逼着自己把手指按在鼠标上,一遍一遍地填那些无用的申诉表格。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她盯着它,像是在看一个遥远又空洞的梦境,每次点开手机,看见时间的那一刻,仿佛在下注,赌自己是否还站在现实里,可结果总是一样的,她还是得重新面对那些废墟般的琐碎。 ee黎成毅捏紧医用胶带,缓缓抬眼,目光落在她的指节上。她的手在颤抖,幅度极小,却清晰得无所遁形。拇指悬停在屏幕上,指关节泛白,手背的青筋微微绷起,她在努力将所有情绪都被堵在这副不动声色的皮囊下。 ee其实不需要细想,如果姜柳芍不被自己的慌张蒙蔽的话,几乎不需要任何反应时间,在听到这样拙劣的理由之后她可便可以拆除黎成毅背后的想法,对于他来说那一点钱算什么?他不是一直那样认为的吗——把她倔强的自尊看成自讨苦吃。 ee事到如今这句话像枚迟到的子弹,精准击中她摇摇欲坠的防线。姜柳芍听见自己骨骼深处传来细密的崩裂声,仿佛冰川在春日里缓慢解冻。她的心脏猛地一缩,坠入一个沉闷的深渊里。耳边的声音被拉得极远极远,血液在血管里涌动的声音变得钝重,心跳声一下下撞击着胸腔,像是落在水底的石子,沉闷而密集。 ee她不想在他面前失态。她的肩膀微不可察地绷紧,像是在竭力封住什么快要溢出的东西,可是指尖的颤抖却出卖了她。她盯着屏幕上的数字,像是要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一串冰冷的字符上,可是屏幕却蒙上了一层水雾,她眨了眨眼,眼泪没有办法生生被逼回去,整个鼻腔涨得酸涩。 ee但是接下来的话却拦住了她的去路,“我们谈谈。”黎成毅说。 ee“能谈什么?”姜柳芍的呼吸已经不稳,她使着力气想去挣脱出来,整个人烦躁地扭动,小幅度甩动着手臂,她感觉到自己已经要哭出来,或者说已经哭了出来,内眼角已经留下一滴泪,现在顺着皮肤的纹路,沿着鼻梁的角度往下爬——一定很难看,她这么想着,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去面对黎成毅。明明她才是被这段关系折磨得不堪的人,为什么每次都感觉是自己的错,为什么她每一次一定要用如此狼狈的面孔来表达自己的委屈。道的你知道所有事情!现在却好像我要感谢你一样,就像我终于可以听到你叫我名字了那样,我应该感恩戴德,对您说谢谢您的高抬贵手。” ee“你仔细看看我的脸,黎成毅。”这句话她实在想说太久,从最开始她认识他,他们的关系还只是暧昧地维持在私交稍微亲密的代驾和客人的时候开始,她变有这种想法,那时候还只是一种过于粉红色的幻想,后来,这样的念头逐渐被压下,隐秘地被藏在所有奇怪的角落里,直到今日,她宣泄出这些委屈之后,她直视着这个最深的欲望,不甘,羡慕,嫉妒。她无法讨厌黎钦,她无法怨恨这些不公,她曾经把自己的一切都当成馈赠,她将自己的努力变成运气,有把运气当成馈赠,但是却将认为负面的想法都是恶毒。 ee“我告诉过你了,我不需要你的帮助,黎钦也不需要,你看不懂黎钦的不耐烦,你听不懂我的人话,你想补偿自己的委屈,你想展现你作为哥哥的愧疚和保护欲你去找黎钦——”她颤抖着声音,“你告诉她,你别来找我啊!”她用力一甩,终于趁着黎成毅愣神的空隙挣脱了控制。动作太猛,脚下一个不稳,几乎是踉跄了一下才稳住,她没有去看他,只是喘着气,眼眶猩红,转过身往门口走去,“我真的不想再看见你!你爱我又怎么样?我经历了那么多次痛苦的舍弃,但是这些都不重要,你终于喜欢上了我或者我喜欢过你这些都不重要。你觉得是不是你和那些偶像剧男主一样,靠在墙上,跟个雕像一样,自我感动地苦苦等待然后轻飘飘地叫我一下名字,一切都可以一笔勾销,然后我再成为一个不知悔改所有应激反应都不存在的傻子?你那么聪明,你怎么可能不知道这是在说什么!那不只是一个名字!那从来都不只是一个名字!” ee她的拖鞋在地板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响声,姜柳芍走路走的很快,甚至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到门边,她能去哪里?这是她租的公寓。她还能去哪里?但是她就是只想离黎成毅远一些。 ee黎成毅没有回答,他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这些话囫囵吞枣,背后的意思却都明确且尖锐的直指所有问题:那些所有的好意,只不过是另一种层面的施舍,还有黎钦,那天他听到电话里姜柳芍最后的话—— ee从这句话提到黎钦的那一秒起,整件事情就已经务必明了地展现在面前。从一开始,他错把姜柳芍当成黎钦的替身——一种承载他过去的愧疚的补偿——整件事情就错的离谱。 ee她的指尖还在发抖,肩膀因为愤怒而剧烈起伏着,眼睛红得可怕,像是被困在无声的风暴里,心脏被现实碾碎成粉末。她站在门口,腰被用力地禁锢住,姜柳芍意识到自己无处可逃,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所有东西都让她觉得窒息,甚至连空气都像是在逼迫她承认某个残酷的事实——她在这段关系里,从未真正拥有过主动权。 ee“姜柳芍,我是真的喜欢你。” ee“你是不是耳聋。”嗓音干涩,无力,像是一片薄薄的纸被水浸透后再被人用力撕开,连带着最后一点完整性都荡然无存。 ee“我不知道。”沉默了几瞬,两个人的呼吸声此起彼伏,黎成毅的手还撑在门板上,她感觉到粗重呼吸声喷在自己的后颈,“我真的不知道,但是我真的不想你离开,我只是想要你过得好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