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侍妾。 无比割裂。 从中,李羡感受到了一股比刚才那句阴阳怪气更刺人的寒意。 他似乎听到了自己的呼吸,一吐一纳间,愈来愈重,完全压抑不住,“你是太看得起自己?还是太看不起孤?” 她重新定睛,睨着他,语调悠悠,像是在征询他的看法,又像是指名道姓:“太子殿下?” “你生气了?”她却语调一如既往平静悠扬,麻雀似的歪了歪头,一脸费解的样子,徐步朝他走来,“你有什么好生气的呢?是你去探监,被扫地出门?还是求见某位大人,吃了闭门羹?抑或,要用自己去换一线生机?” 李羡下颌不自觉紧绷,毫不留情戳穿:“你不过是在悲愤自己的境遇,转而怨恨别人罢了。” 南方人的苏清方有独特的吐音习惯,鼻音偏轻,一时也不知道说的是“琴”,还是“情”。 只有真相,是不可辩驳的。 “看到我这样摇尾乞怜,你很开心吧?”她问,声音很轻,却字正腔圆,“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放肆!”李羡厉声喝道,太阳穴突突乱跳,像住了只草蜢。 李羡几乎是咬着牙在说话:“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情分?”李羡一把掐住苏清方越靠越近的下巴,用力往上抬了抬,用词粗俗,“上床的情分?谁教你这样自轻自贱的?” 作为女人,她无疑是美丽的。骨相分明,皮相匀润。散乱的碎发垂在脸侧,被掐得嘴唇嘟起。明明是弱怜狼狈的衣容,一双眼睛却坚得像山上青石,风吹雨打得棱角分明,直直地瞪着他。 假清高,杜信形容她的词,苏清方觉得用在此时的李羡身上,也恰如其分。 李羡面色已难看到极致,她的话却还没完,一声高过一声,一句严过一句:“你是在临江王府住得太久,忘记自己曾经也平反冤狱,还是本就沽名钓誉,只是现在装都懒得装了?” 屋外冷风,不知何时变得凶狠,拍打着紧闭的门窗,卡槽关节处发出咯吱咯吱的木质摩擦声。 李羡,或者李临渊,都已经久没有人用来叫他,而且是当着面。非亲非长,称名带姓,意味着极大的冒犯,还带上了“临江王”的字眼。 他知道,她也知道。 “你,天大的胆子。”李羡道,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挤。 作为女人,她实在过于刚硬,像个会死谏的诤臣。 她贬低自己,实际是为了嘲讽他,骂爽了吧? 承认自己的低劣,便再没有什么言语可以刺痛他。滔天的火气似乎在这一刻也得到了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攻击征服。 “不是要自荐枕席吗?”李羡压低眸子,蔑着她,淡淡吐出一个字,“脱。” 李羡以为自己会等到她的知难而退,然后他将迎来最后的胜利,却见她双手放在腰带上,开始轻轻抽出绳结。 李羡错误地假设了苏清方在赌他的品性。在苏清方说出甘为侍妾时,就已经默认他不过是和杜信一般卑劣的男人。 两个人像狭路相逢的滚石一样,互相撞击挤压。 竟然在抖。 李羡垂下手,袖口滑落,遮住整只手臂,嫌弃道:“亢色苦容,令人倒胃。” 有轻微的滴答声落在木板,几不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