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皇子的生母,淑妃余氏,于六月十七病逝。因淑妃生前崇道,皇帝特令下葬前于太平观停灵叁日,观中道士需诵经不辍。 苏清方颔首应好,望着已经被布置得惨白的老君殿,心中油然生起一股怅然。 为筹办淑妃的法事,太平观中的女冠分成了叁批,交替值守,日夜不停地焚香念经。 叁清铃叮当,往生咒悠长,绵绵不绝于耳。 她独自靠坐在窗边,透过荷花池,远远望着灯火通明的道场,想起了叁年前父亲的法事。 可能因为天底下的丧礼法事,无论南北,都大同小异吧。 苏清方奇怪,寻着声音找去,竟在荷花池边的台阶上,发现一个蹲缩着的小孩儿,正在啜泣。 似是因为被发现,小男孩儿飞速抹掉眼角的眼泪,可根本止不住,泪珠这边擦完那边滚,眨眼就湿了衣袖,口中还在逞强:“我没哭……母妃说……母妃说男子汉不可以哭的……” 苏清方蹲下身子,和他坐到同一级台阶上,放下灯,扯出绢子给他,安慰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男子汉也可以哭。我父亲去世的时候,我弟弟就一直在哭。” 缩坐的李昕听了,突然情绪失控般大声嚎了起来,又或者终于找到一个宣泄的出口,“母妃……母妃殁了……我好怕……” “真的……真的吗?”李昕哽咽问。 “可天上……那么多星星,哪一颗……哪一颗是我母妃呢?” “那你认出你父亲的了吗?” “嗯。”李昕靠向苏清方,有一下没一下抽泣着。 声音轻柔得像箜篌,汇着风动叶动,萦绕夜空,余声渐远。 苏清方低头。 淑妃的叁日法事散场,一切又回归平常,该撞钟的撞钟,该修行的修行,转眼已是八月。 润平每隔几天会上山来看她,带一堆吃的、用的,生怕她过得不好。苏清方劝他们不要这样担心,让掌观看到还以为自己招待不周,而且夏天也放不住。润平这才收敛些。 苏清方无奈问:“你怎么又带这么多东西?” 岁寒不悦埋怨:“润平公子怎么说得我像个馋鬼?” “我吃。”岁寒毫不犹豫回答。 苏清方失笑摇头。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她是真忘了。明明前几天还和妙善感慨桂花开了。 卫源给的理由是抄经祈福,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是处罚——中秋都不让回府团聚。 连出家都不用了。 “你别问了。”苏清方一边吃饼一边说。 若是盼着下山的,当勤恳抄写才对。 诚如苏润平所说,苏清方白天休、晚上做,一来是和李羡置气,二来确实是不急着下山。 岂料没几天,八月都未过完,安乐公主浩浩汤汤而来,说是接苏清方下山。 “不用了,我自己去找她。”安乐说,全然没顾掌观的言语阻挠,径直朝苏清方的住处去。 安乐的步子一顿,一只脚跨到门槛内,一只脚留在门槛外。 经过安乐公主时,亦是浅浅的点头。 “公主找我有事吗?”作为主人的苏清方起身迎接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