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下榻于含芳园，就在汴梁外城的西北角卫州门外。 夜幕之下，含芳园四周，一座座大小不一的营垒隐约可见轮廓，一簇簇间隔的篝火清晰可见。 身为一个文人，李若水虽然很清楚战争上的事情都应该交给专业人士，但作为一个很有责任心的人，他这几日也是反反复复看了不少兵书，尤其是重点看了唐书中关于张巡的记载。 身形消瘦的刘韐显然习惯了大宋文臣在军事上的荒诞和无知，表情毫无触动的说道：“夜袭之战最重士气，非是有破釜沉舟的决死之念，否则必受其咎。当日姚希晏前车之鉴今还历历在目。而眼下我军麾下之卒多士气低靡，很多人甚至还未真见过战阵厮杀，出城夜袭，怕才出城门自己先就已经混乱不堪了。且北军士气高昂，军兵上下一心，个个如狼似虎……”这出城夜袭只是肉包子打狗罢了。 到了次日，清晨的阳光刚刚照撒在卫州门上时候，秦桧乘坐马车赶到了城门下。 须知道，那王宗濋已经把皇帝的底线给透底儿了，黄河只是第一步，最后的底线是长江。只要燕王愿意划江而治，大宋立马就能一分为二，天下太平。 万一，万一那燕王也想要消停两年呢。那好歹也能给南面多争取两年的时间不是？ “同室操戈，相煎何急？相煎何急啊。” 燕王是什么处境？当今的官家心性又是何等的凉薄？二兄弟为何要决一雌雄，那任何一个政治人物都心知肚明。 两次出使金营，更被金人扣留了数月，李若水很清楚金人的南下对大宋造成的伤害。那就是一群从深山老林里钻出来的野人。 秦桧看了一眼李若水，心中闪过一抹不屑，什么是同室操戈，相煎何急？你不握紧刀子煎的更恨些，别人会乖乖的把龙椅让出来么？大家都是成年人，何必搞得自己跟弱智一样？ 从燕王府里出来，秦桧又去了太学。 而且多是年轻人，心头的热血尚未彻底的冷去，哪怕再被世俗影响，在赵构的眼中也是属于有理想有抱负有节操有责任心的四有新人。 所以，不要小看了这些人，更别觉得他们的发言是完全出自公心的。 但他们总比那些个官员们要好一些。 何况太学上上下下那么多人，岂能真的没人才？赵不试就是太学出身。 宋初仅设国子监，学生名额甚少，且只收七品以上官员子弟。宋仁宗庆历四年(1044)，范仲淹推行新政(庆历新政)，始以东京开封锡庆院兴办大学，招收内舍生两百人。神宗时扩建太学，增加学生名额达两千四百人，设八十斋，并重订太学条制，推行三舍法。徽宗时再兴建辟雍作为外学，太学(包括辟雍)共招生三千八百人，同时废除科举，人材皆由学校选拔，一时间太学达到极盛时期。 秦桧早年也是从太学里走出的人物，他当过太学正，相当于后世大学里的值班老师的角色。自打从这地方迈出去后，他都不关注这儿很久了。现在再次走进锡庆院，看着眼前几个已经不认识的博士们，心中很是有种物是人非之感啊。 “敢问秦相公，燕王这是何意？”又是出策论，又是问古今天下计的？燕王人可还在城外呢。 老儒脸色猛地剧变，“岂敢，秦相公莫要屈杀人。”这种大事上，谁也不敢疏忽留下口舌来。 秦桧这话说的意气风发。但他现在真的没有不意气风发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