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森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父亲,这般大逆不道的话怎么会从自己的父亲口中脱出来?脑子里就从没有想过大明会灭亡的“小国姓爷”,现在还是一个很纯良的正统士子呢。 历史上,都已经是崇祯十七年了,郑森还会被送往金陵求学,入南京国子监深造。碰到个老师就是那个水太凉和头皮痒的钱谦益。 这就好比后世工科两院的大牛忽的要收撕葱哥做关门弟子搞科研一样叫人惊悸。 而这说明了什么? 泥腿子上岸,那不止是洗光了泥巴,穿上了一件得体的衣服,更想出入名门,往来无白丁。 也千万别说老郑没出息。 得了富贵的泥腿子都想给自己脸上贴金,都想摇身一变成为一真正的“贵族”世家。 虽然这效果看似没任何效果。他依旧能从不少官员士绅眼中看到蔑视的眼光。 可郑芝龙没有灰心丧气,反而把更炙热的希望寄托于下一代人的身上。对郑森是寄托以厚望! 他并不是一个完人,纵览他的生平,其性格上的缺陷,遮盖都是遮盖不了的。但你不能以此来否认他功绩,更不能无视他的品格。 这么多年了,郑芝龙可是第一次说出这样的话,第一次在他们面前露出不同于往常时的心思。 而作为一个没有雄心壮志的首领,这些年来给手下兄弟们灌输的理念就全都是荣华富贵,奢侈享乐,安安稳稳的当自己的土霸王。 以至于他们每一个人都在闽地广置田亩,修造庄园住宅,奢华无度。郑芝龙本人就是一个极好例子,在安平的郑宅,占地数百亩之广。歇山式五开间十三架,三通门双火巷五进院落。两旁翼堂、楼阁,亭榭互对,环列为屏障。东有“敦仁阁”,西有“泰运楼”,前厅为“天主堂”,中厅为“孝思堂”,规模宏耸。大厝背后辟有“致远园”,周以墙为护,疏以丘壑、亭台、精舍、池沼、小桥、曲径、佳木及奇花异草无数。 有这样一个老大做榜样,整个郑氏集团的享乐奢靡之风,已然是深入骨髓。 对于天下,没有表示出半点觊觎之心。乃至在满清南下时早早的投降,未必就没有英雄气短的缘故。多年的奢靡生活早把郑芝龙的意志给腐蚀,在地方上诸多的财产更叫他无法舍弃。加之满清势大,郑芝龙早早投降以求富贵,就也不出意料了。 所以,陈华对郑氏集团的战斗力真的不敢报以希望,尤其是在陆地上。 下面众人看着陈华的目光都变了,这完全出乎他们的意料,转折太大了。 有道是条条大路通罗马,可陈华这一穿越,人就在罗马。 “我华夏自始皇帝扫荡六国,一统天下以来,约计一千九百年。秦、新、隋三朝不言,五代十国等未能一统天下之王朝亦略过去,余者不过是两汉、两晋、李唐、两宋、蒙元与我大明几朝。” 三年前张献忠兵败投降,李自成部遭官军围剿,损失惨重,仅余十八人。农民军势力一时低沉。可偏偏碰上了清军犯境。卢象升战死,洪承畴、孙传庭被紧急调去拱卫京师。 不过是三年光阴,天壤之别,叫人好不感叹啊。 郑森的面皮都涨红了。 “当今圣上确实不易。然焦于求治,刻于理财;渴于用人,骤于行法,天下安能得好?” “救天下凭的可不是胸口的一腔热血。”陈华看着郑森道:“以今日大明江山,最短的是一财字。” “朝廷短于钱财,然财从何处求?” 而在东南之地,却多的是一些吃的肥肠满肚,穿着绫罗绸缎,满口之乎者也,面上道貌岸然,偏偏是一个铜子也不愿向朝廷交税的高门望族士绅贤良。 “都说天下是皇帝老儿的,皇帝是金口玉言,九五至尊,但皇帝老儿又几时真的拥有过天下?” 郑森脸皮更红了,他入世不深,但却不是傻子,洪武永乐年间的大明是甚样,怎可能比如今的大明人口更加稠密,商业更加繁茂呢? “把话说透了,那就是没人想交税(作者也一样啊)。所以民间才会有那般多的寄田投附者,才会有那般多的隐田。乡试高中的那些个举人老爷,明面上是地方之贤达,朝廷之优才,实则呢?吸食朝廷血肉之蛀虫也。而看普天下的举人、进士,有几人不收纳隐匿田亩的?” 陈华教育着郑森。边上的郑芝豹、郑鸿逵以下人等纷纷笑了来。是啊,他们这些郑氏集团的骨干们,谁个家中无有千亩万亩良田,谁个又给朝廷交过一分钱的税? “那是因为皇帝要收一两银子,底下做官的、做差的,就能收上五两、十两。且如你爹、你三叔、四叔这样的人家,半个铜子都不会交。税钱只会往平民百姓头上摊加的更多。这般来先就失了民心,又如何不叫乱民四起?” “这般的朱明江山,真的还能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