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冬天後,日照时间变得弥足珍贵,早上我去上学时,天还昏暗着,下午我放学,天又暗了,我只有周末的时间,可以享受yan光,既然来到巴黎,我一开始就打算充分享受这个艺术之都,周末我几乎都泡在美术馆,看着书里的名作跃现眼前,我时常感觉轻飘飘的,像在梦里一样。只是到了冬天,一个周末通常只能看两个展,大多数时间都泡在公园里贪恋yan光。 就像我的巴黎生活,就像被放弃的过往。 回家以後,我像着魔一样,看着那张画,卡老大彷佛隐藏在那些浓烈的黑线条後,呼唤着我,就在这时,我注意到家里唯一一扇面南的窗,在那间只放了一台脚踏车的储藏室。 冲动之下,我传了个讯息给童浩,这是我们新建立的g0u通模式,避免面对面,被对方难以预测的情绪打得措手不及,日常生活中,我们需要交流的也不多,不外乎就是「洗衣锭快没了,出门买一下。」或是「明天有人来检查水管,停水一个小时。」之类的,每隔两三天传个简讯就够了。 他秒回:用。 他回:卖了。 於是提议:我来卖,五五分? 究竟当初为什麽扛这麽一台车上来占空间?我没问,能够用那个房间已经足够让我雀跃到t谅室友的一切匪夷所思。 脑中的警铃响起,任何暗示过去的事情,我都不应该碰触,盯着那张素描,我却蠢蠢yu动,拿来洗碗用的海绵,在纸上擦擦涂涂,改成了半ch0u象半写实的模样。 绘画不是我的主修,但有些东西是在骨子里的,我不自觉得会去注意y影、肌理与轮廓,即使闭上眼睛,那些东西还会停留在眼前,久久不去。 圣诞节,到处张灯结彩,过节气氛相当浓厚,我已经从语言学校的秋季班结业,拿到的事情,但我内在的反骨,还是让我想争辩一下:「不过那是从前,我没在创作了。」 「不过是一时手痒,我以前也不是做这个的。」 我听不出他的语气是疑惑或赞叹,脑中警铃已经响起,我有送客的冲动,即使他才是主人。 他听出我口气里的火药,眯起眼审视我一番,最後放过:「我又没说不让你用,反正这里我也用不到,还是跟以前一样,别妨碍我就好,其他的aig嘛g嘛。」 突然独享巴黎七区一间百来平米的奥斯曼公寓,我免不了兴奋起来,想邀同学来家里坐,突然发现自己在这里的社交经验除了课间和同学喝喝咖啡,就没别的了,之前虽然说要邀同学来家里开趴,但实际等到这个时候,大家应该也都有安排了,我坐在工作室里,看着窗外倾泻而入的yan光,想起这是来到巴黎以後第一次的独处,平常虽然有室友等同没有,但真的没有了,感觉还是挺怪的。 室友:?? 室友:谁来都别开门。 然後就看到他送来更匪夷所思的一句:吃生蚝要小心。 他:圣诞节急诊室病患七成都是开生蚝把手给开了的人。 我没邀同学来家里,大概是平常生活太低调俭朴了,ga0得同学以为我窝在地下室鼠窝里生活,反过来同情我。 「有差别?」 那酒入口的滋味,怎麽说呢?不就是高叔泡的那些药酒味道吗?墨西哥人也喝药酒? 我瞪着那个装着透明yet的0nv瓶,那还真是深奥啊。 我憋着笑,又喝一口纯zcal,感觉到酒jg有点上头。 我很想说,当艺术家问人懂不懂时,他自己就是没ga0懂,但我明智的保持沈默,後来可能是觉得我挺无趣的,事实上,我们这麽英法语交杂的对谈,也实在挺疲累的,没多久他就拎着他的0nv,去找其他人「传教」了。後的耶稣和圣母有点矫饰主义的调调,人物肢t动作非常夸张,耶稣重生後欣喜若狂的看着自己的娘,而圣母玛莉亚则像好不容易解放了的中年妇nv,被抓回来重新扮演慈母角se般,神情有点??一言难尽。 在巴黎的第一个圣诞节,就在这个酒吧通宵达旦,很像以前艺术圈的聚会,只是除了这个小卷毛以外,没有什麽人高谈阔论一些没人懂的理论,这让我感觉自己来对了地方,毕竟这里的神都不做神了,像人一样有狂喜也有不甘。 收到的回覆:圣诞节是公的,不是母的,joyeuxno?l。 给我的? 「谢谢你的礼物。」 原来如此,长辈的思维,确实是会准备家乡味。我拿了几包零嘴给他:「你吃这些吗?」 我翻翻白眼:「单纯与室友分享不行吗?」 「原来你回国了?」 我也没解释後来根本没人来,呐呐说:「总之还是谢谢你当信使。」 大概是许久未见,之前还会相互吐槽的氛围暂时还没活络,我僵y的将零食丢回箱子,扛进房间。 第一次看到他站在灶台前煮东西,我的惊吓不可谓不小,毕竟厨房是我的领域,嗯,客厅和工作室也是,除了房间,这个家里就没有他的领域。 他嗤笑一声:「这是我家,忘啦?」 他耸肩:「吃腻外头的东西,这次扛回来的泡面有点多,你没事也帮忙消一下。」 「我一般不太吃泡面,喔,罐头也不吃,高叔送的那些,你有需要尽量开去吃。」 这句话有歧异,我思考了下前後文,松口气回答:「我在学法国文化嘛,吃的当然是像法国人一样罗。」 法国美食在他眼里就这麽不值吗? 他露出同情的目光:「就吃这些?难怪被你占了这麽久,这厨房还是没什麽烟火味。」 「嘁,还说在学法国文化咧,人家真正的法国人一餐可以吃上三四个小时,连吃什麽东西配什麽刀叉都有讲究。」 「什麽虚拟时空?我好歹在这里生活三年多。」 我气冲冲的想将厨房留给他,听到他在身後突然说:「有机会煮顿法餐给你嚐嚐。」 没料到我的积极,他愣了下,闪躲说:「有机会。」 「我生日是年底,还要等十一个月。」 「那就那时候吧。」 没多久我就发现,这根本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首先童浩开始频繁使用厨房,其次就是开始对我管东管西,例如不准在厨房不间断放广播,又例如冰箱使用权分配,我这个只吃r酪火腿和沙拉的人,被挤到蔬果盒那一小方天地。 「那什麽,我之前说的生日餐什麽的,你也不用太认真,我这个人很好养,棍bang面包夹火腿就能打发。」 不是,这是重点吗?我耐心说:「我是说,我们也可以出去餐厅吃一顿,我请你!怎麽样?这样你就不用麻烦了。」 「g嘛??整顿生活?你之前那样不是过得好好的?」 难道这麽快,房东就发现被房客占便宜了?难道我的好日子到头了? 他像看白痴一样看着我:「你觉得呢?」 童浩的另一个改变是,开始频繁出门,有时是上午,我要出门时会巧遇他也正往外走,要知道那可是清晨七点钟,外头温度徘徊在零度;有时候是晚上,听他在厨房捣鼓一阵後,匆忙出门。观察他的洗衣篮,我合理怀疑他应该是上健身房。 我依然周末固定上美术馆,将 某个周六,我打开房门,打算二访一个离家不太远的美术馆,与童浩不期而遇,我们互相点个头,同时朝外走,天气虽然寒冷,但yan光很美好,我打算慢慢走到河对岸的美术馆,没想到他的路线跟我一样,走了两个街口,他始终在距离我不远不近的地方,冬yan是纸老虎,看起来灿烂但却不炙热,两旁光枯的行道树,他瘦削的身影在地上被拉得长长的,看起来有种氛围美,我忍不住用眼睛纪录眼前的景象,就像我惯常纪录巴黎街头行人身影一样。 他倒着走,脸上带着笑:「偷看我?」 「我最近有没有变帅?」 他改变行进方向,向我走来:「那g嘛跟着我?」 「哈,真的吗?要去哪?」彷佛需要验证我的说词一样,穷追猛打。 我耸肩:「散散步也很好。」 听他这麽一说,我眼睛都亮了:「下雪?巴黎会下雪吗?」 我加快脚步超过他,没想到他竟跟了上来,走了几个路口,他始终跟在一旁,我憋着气问他:「你这是做什麽?也是同方向吗?」 也不知道他一开始出门到底是g嘛? 说是散步,其实他也并不只是散步,边走边玩手机游戏,弄得我神经紧张,还得帮他看路。 可能是我难得对他从事的事有兴趣,他解释:「没在玩,在打造武器。」 「对啊,为了收集齐这些材料可花了我不少时间,好不容易齐了,就剩下花时间造武器了,不难,只是有点烦,所以出门溜躂溜躂。」 可惜我对游戏的兴趣仅止如此,nft、ai在数位艺术领域都有不少的创作者,以前去逛双年展,也确实看过些有趣的作品,只是这不是我的领域,既然决定放弃创作,我尽量管制自己的兴趣,尽量说服自己,就这麽当个麻瓜,也挺好的。 光想到这点我就心生向往。 果然,美术馆门口人cha0汹涌,我虽然有票,但为了善尽美学教育义务,跟着童浩去排购票,心想若这点小牺牲能够让这个宅男看一场正经展览,我也算功德圆满了,阿弥陀佛。 「他们怎麽回事?」 看样子这家伙在法国三年多,果然不只是来混的,我问得更仔细:「他们有几个人?」 我数了数,这麽一来我们前面的所有人都属於一个团t,他们若进去了,童浩这个临时起意的观众,可能就没票了,我的美学教育也就必然锻羽而归了。这麽一想,我的胜负心开始起了,推推童浩:「你说说话吧,叫警卫让我们先过?」 我分析:「你看,他们吵赢了,你就进不去了,吵输,你也进去也没用,因为两个时段的人cha0挤在一起,根本看不了展。」 关於巴黎生活,我唯一b他经验丰富的就是逛美术馆,於是严肃教育他:「在巴黎,想要好好看个展,b生存游戏还难,是阶级战争。」 「每个美术馆都有特别的闭馆时段,专门给特殊人士看展的。」 「赞助人、学者、策展人??」 好一个特权子弟的社会观察,不管怎样,他还是挤出人龙,上前跟警卫叽哩呱啦一番,然後,也不知道是他最近在健身房练出来的魅力还是怎样,我们竟然就被放行了! 我大气的说:「日行一善咩。」 有些美术馆导览机结合vr,可以一秒重现历史场景,还有寻宝游戏可以边逛边玩,还有感应式的,走到哪自动播放内容,这台导览机确实是过时了,我自己没租,本来是想让他难得的看展经验更深入一点,才怂恿他租了一台,结果全程被他挂在脖子上当摆饰。 然後看到另一位文艺复兴大师蒙特尼作品时,评论:「这是姐夫的画,好多了,跟这种人学才对嘛。」 我一边偷偷x1收他不经意说出的资讯 不了解艺术史的现代人,总以为透视法和光影表现法自古如此,事实上,那可是经过几千年,从史前人类壁画的线条图缓慢迭代传承而来的,今天的儿童绘画班,理所当然的教三岁小孩如何画几何物t,如何浓淡墨应用表现光影,但这是因为前头有几千年的「绘师」不断发现与发明,才形成今日宛若数学公式的绘图技巧。 见我激动的,童浩收敛讥诮,好笑的看着我:「不是说不做这个了?」 他做了个鬼脸,慢慢跺到下个展间,我这才想起本来要宣扬美学教育的初衷,我这是,被不成材的学生刺激到了?是说,我怎麽感觉自己b较像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