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你什么事。”应小满头也不抬:“买肉排队, 不买肉去旁边待着去。” 轮到他时, 开口说:“五斤肉臊子,细细切。这么快就定下了?我记得你之前和七郎的关系时好时坏的。你几次潜进晏家,想要的那物件……他给你了?” 她心里琢磨了一阵, 恍然转过弯来。雁二郎大约从头到尾都想歪了。 她从钩子上摘下一快里脊精肉, 开始细细地剁臊子:“压根就没什么物件。别瞎说。” 八月天气秋凉, 扇子不合时宜, 这几下扇得身上凉拔凉拔的。 他又抬头打量肉铺子新做的匾。 “行。”雁二郎点点头:“所以从头到尾,你们两个打情骂俏, 一会儿好,一会儿分。我夹在当中算什么?” 雁二郎满肚子憋闷火气从心底涌上三丈,又强往下压。 应小满剁肉的动作渐渐停下了。 好哇,原来是雁二郎这厮干的好事! 应小满恼火地把刀往砧板上一扔,“做你的大头梦去!” 雁二郎深吸口气,忍着火气解释:“听着。我对你的良苦用心,中途被奸人打断了。原本我想借着你进宫觐见的机会,当面求一求老娘娘,她老人家喜欢小白兔……不,喜欢像你这般纯质可爱的女孩儿。你果然得了老娘娘的喜欢对不对。本来我如果在场,三言两语相劝,就能劝得她老人家认下你做干孙女……” 雁二郎心里当然有打算。应家搭上老娘娘做干亲,她家就不是小门小户了,就是皇亲国戚。雁家同样外戚出身,这门亲事八字有一撇了。 “想方设法叫你和宫里的老娘娘搭上关系,难道为了害你不成?当然是为了你好,为你家好。我对你的满腔心意,为你打算这许多,小满,你一点瞧不见?你难道生得一副铁石心肠不成?” 笃笃笃的剁肉声一停,她利落地把肉臊子装油纸包递去:“三斤肉臊子。惠顾三百六十文。” “没了。生意好,只剩最后三斤肉,都给你了。”应小满把油纸包塞过去,白生生的手掌摊开: 雁二郎:“……” 提着油纸包,人站在路边,眼瞧着应小满收拾摊子,关上门面,人穿过热闹长街,果然往斜对面的大理寺官衙方向走去,苗条人影消失在官衙门后。 抬手摸了下腰间新挂上的天武禁军指挥正使腰牌。 大理寺官署值房。灯火日夜通明。 晏相当政时轰动一时的国库武器倒卖旧案,似乎留下漏网之鱼。以至于二十多年后的今日,依旧和余庆楼奸细窝点有千丝万缕的残留关系。 重查三十年前的盛家。 接连翻查旧档的某个深夜,某个文吏顶着通红的眼睛,捧一卷泛黄地契过来。 晏容时在灯下仔细翻阅从顺天府调来的历年地契存档。地契清楚地写明历任主人的资历。 十八年前转手。买家姓陈。 再往前翻。 “盛富贵。” 直到盛家被牵扯进多年前的武器倒卖旧案,抄家流放,这处宅子被官府收缴,从此历经三任主人。 “多年居住在河童巷旧宅的聋瞎老仆……究竟是哪任屋主留下的老仆?” 大理寺丞即刻起身:“下官这就去提审老仆!” 他的目光落在长案上。灯光照上泛黄陈旧的地契,年代久远的“盛富贵”三个字模糊在光影里。 消息很快打听回来。 至于老仆嘴里的“主家”,到底是不是严家,无人在意。 “莫惊动老仆。” 晏容时的案头摆着两只柑橘,一坨铁疙瘩。 有细心的官员提起:“似乎有几分像大门铁钥匙啊……” 没几日,经常 十一郎过来大理寺时,也观摩了片刻铁疙瘩。 “有。” “请了工部最好的匠工,想方设法复原,按照复原后的种种可能,复刻出三把钥匙。总有一把能打开大锁。” 十一郎查验得仔细:“如此沉重,只怕是库仓钥匙。” 十一郎这些天在兵部追查得人几乎魔怔了。捧着三把精铁钥匙,想起失窃的武器,不假思索道:“兵部消失了整库仓的武器!你这把钥匙……” “无凭无证。武器失窃重案,关乎国本。不能捕风捉影地查。” 但十一郎的半句话在场听到的人不少,小道流言还是传了出去。 清晨入宫的大朝会结束后,晏容时例行留下。大理寺、刑部和御史台的主审官觐见圣驾,当面详述武器失窃大案最近的进展。 官家在御座处听完,突然问起一句:“听闻最近晏卿得了个重要物证,似乎是开启某处库仓的钥匙。极为关键,日夜带于身侧?晏卿为何不提此事?” 被烧得半融化的一坨铁疙瘩就这么展示在御前。 从前京城有户卖蔷薇水的大商户,命亲信庄九送五十两银至余庆楼。余庆楼掌柜方响在京城做了多年生意,始终没有等到庄九。 “臣笔下录供五十两银时,面前便出现五十两旧银锭,巧合得很,简直像冥冥之中暗含天意。” 晏容时言辞谦恭:“但臣也知晓,臣的想法毫无线索,只是捕风捉影的愿望罢了。银锭里藏铁、藏铜,其实是许多江湖术士惯常的做法,从来不少。寄希望于一把铁钥匙,无异于大海捞针,因此,臣御前不敢奏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