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二郎当头被呛了一顿,对着嗔怒时更显鲜妍的水灵灵的小娘子,满腹火气又发不出,憋屈得磨了磨牙,从牙缝里硬挤出几个字: 应小满抬头看他一眼。 对比眼前这个雁二郎,明知晏家七郎是个骗子,但昨晚灯火通明的茶肆中,两人对坐,七郎开口说“我亦心悦你”时…… 如果换做七郎当面对她说同一句:“取悦小满你的心……” 也许,她还是会信的。 近处看他长得确实不差,容貌俊朗,宽肩窄腰,因为自小练武的家传底子,练出一身腱子肉,两道剑眉自带英气。 “笑了,真是难得。” 应小满浮想联翩时不自觉翘起唇角露出的一丝笑意倏然收拢。 “整夜没睡,熬得满眼血丝,谁知道夜里去哪处耍了,非扯我身上。一个个的都当我好骗吗?” “确实熬了两个大夜,在徐家当铺苦等你的消息。” “让开。刚才没对着你笑,别自作多情。我想旁人呢。” 嘿,这酸爽! 雁二郎最后盯了她一眼,又抬头看看长杆子上方挂着的横平竖直、应小满自己书写的肉铺子名,不知想到什么,压着脾气说:“你不急, 我更不急。改日商量。”走了。 赶在晌午前卖完鲜肉收摊, 揣着两张药方直奔药铺。 止咳药方的各味中药很快抓好,滋补药膳方子却足足跑了三家大药铺,里头七八味稀罕贵价药, 花了两个时辰才配齐。 应小满拎着五包药回家半途,迎面正碰着大批官兵封锁七举人巷。 应小满拎着药包挤过去问, “我是巷子里的住家, 也不能进?” 和她一样被拦住的七举人巷中的住家还有七八个。午后这个点儿出入的,大都是出门买肉菜回家的妇人。 应小满心里默想, 飞爪算要紧的赃物么?应该不算吧…… 巷口等候片刻,周家敞开的门里果然陆陆续续搬出来许多箱笼,全部装车带走。 应小满眼皮子一跳,小院里立着的朱袍官员侧影越瞧越眼熟,分明是七郎! 日头缓慢移动,即使有云层遮挡,依旧暑热不堪。巷口等候的邻居纷纷找背阴处避暑。 晏七郎等候一阵,大理寺几位知事官还在房里忙活,一时半会寻不到新物证,若有所思的目光移出院门外。 应小满没忍住,往巷口走回两步,远远瞪着自家门外站着的高挑背影。 义母果然不应门。 扎丫髻的小脑袋从门里探出来,一见来人便笑开了,亲亲热热地和晏七郎打招呼。 应小满:“……”回去要揍小丫头屁股。 今天周家这趟搜查,搜走不少证物,但最要紧的物件似乎没有寻到。 长街刮来的热风隐约传来几句官员交谈。 “从前认识的小丫头……”“打个招呼……”“案子不相干……” 就隔这么远,只听得见声音,听不全说话内容才好。 “刚才七郎来了!” 应小满到底没舍得打小丫头屁股,弹了脑门一下,“不管七哥还是七郎,总之不许再给他开门了。” “他问我什么?”应小满往自己屋里走,“反正我多半都不在家。你直接应他不在。” “……哦。” 这天晚上,天色擦黑,药膳方子熬好,服侍着老娘吃药躺下不久,门外再次敲响几声。 站在院门后头时突然揉了下脑门,吃一堑长一智 才躺下的义母呛到了,断断续续地咳嗽着说,“幺儿怎么也是个憨的,愁人呐……” 门外有人轻轻笑了声。 门外站着的是七郎。 “生气为什么比哭好?” 她心里气并没有消,声音里还带着赌气的意味。“我哭的时候只在屋里哭,但生气起来会出门寻仇的。” “生气起来,出门寻仇,是旁人倒霉。躲在屋里哭,是自己伤心。” “下午从巷子出去时,隔老远看到你了。你躲在巷口墙边,穿一身黛色对襟薄衫子对不对。” 耳边一声声呱噪蝉鸣。 “咦?”阿织也往窗边探出小脑袋,疑惑地问,“阿姐不许我开门,为什么她自己开门——” 义母低声咕哝,“她和七郎怎么回事?越看越糊涂。愁人呐。” 天边弯月过院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