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掌柜这下连赔笑都挤不出，变成苦笑，“郎君别问了……” 好在京城屋宅铺子价贵，做几年一转手，哪怕生意不赚钱，旺铺买卖总能赚不少。 当年图便宜省心，却没料到京城屋价钱年年上涨。等到五六年前，肉馒头生意渐渐开始不赚钱时，他们才惊觉，如果把铺子转让出去，自家就没了栖身之处。如果铺子继续做下去，二十文四个肉馒头，保本都勉强。 这间前门面、后小院的铺子占地不小，夫妻俩坚决要卖个好价钱。之前接连七八波买家，都被报价吓退了。 “铺子占地确实不小，但可以做生意的门面实则不大。看你们把桌椅都摆到店门口外，也只能摆下两张桌子。叫价两百贯，是否太贵了些？” 两、两百贯…… 晏七郎眼里顿时漾出了笑意，有意无意瞥向厨房方向。 牙人在身后迭声地喊，“应小娘子，还有后院！后院还没看呐——”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走去大街上。春夏交季的热风吹过身侧，额头挂的几点汗珠沁冰似地，人站在街边发愣。 微风吹过身侧，风车咕噜噜地响。她茫然间一回头，身侧并肩走着七郎。 应小满接过风车，沿街慢慢地边想边走。 “万事开头难。”晏七郎安慰说。 “盘个铺子，比摸去仇人家报仇还难。” “……” 两人沿着西门内大街慢行。大理寺官衙门口进出不少官员，晏七郎把斗笠往下压了压。 应小满摇头，“我娘不会同意的。” 还是摇头。 晏七郎哑然打量自己：“我看起来像拐卖民女的拐子？你母亲是不是对我有些偏见？” “另找铺子呢？” 晏七郎思忖着走出几步，从另一个角度思索。 应小满道，“馒头铺子能继续做下去是好事。我的肉铺子还能再去寻其他店面，但大理寺的狗喜欢的只有这家的肉馒头。” 他谈起刚才留意到的铺子门面情况。 西边堆放杂物的隔间，现今以门板封死。如果把隔间整理出来，面对西边小巷装个门面，其实可以把肉馒头铺子一分为二，隔出一件向西的肉铺子门面。 应小满听着听着，眼睛渐渐地亮了。 她立刻转身，兴冲冲往回走。 “店家老夫妻都是老实人。二十年不敢调价，怕得罪了官人主顾，砸了铺子招牌。我们如何劝说他们调价？” “啊？” 应小满想想那场面，噗嗤乐了。 “你跟八郎平日里的关系不错罢？”她偏了下头，斗笠往上推，露出一双乌亮剔透的漂亮眼睛。 七郎拨了下风车，悠然道，“家里三十多个兄弟，我和八郎之间的关系……唔，还行。” 应小满拦住牙人，店掌柜卸下门板，几人围桌详细商议了一番七郎的提议。老板娘当场激动抹起了泪。 店掌柜还是忧心，“肉馒头二十年没调价，老主顾都习惯了。突然涨到两个馒头十六文，四个馒头三十文……这位郎君，你当真能把大理寺的寺正官人请来，替小店做主？” “西边杂物隔间改做肉铺子店面，每月赁金实打实地入帐。至于调价当日，你若不放心的话——身穿五品官服的大理寺正晏八郎，其人何时在店门口坐下，你何时开始调价便是。” 不必牙人在当中说和，老夫妻两个已经主动把西边肉铺子的赁价放低，说好每月只要两贯赁金。难以置信的恍惚笑容。 “准备准备，一个月之内，应家肉铺子可以开张了。可以回去和你母亲商量商量，肉铺子起什么名。” “嗯？” 晏七郎笑应，“我在。” 斗笠也挡不住此刻应小满雀跃的心情，晏七郎慢悠悠地走在身边，听着，瞧着，眼里也不自觉带出了笑意。 “七郎，我手头存了二十几贯，就打算今年开肉铺子的本金。原本还担心会不会动用阿娘攒了十几年的私房钱。现在好了，完全不用动，我手里的足够了！” 两人开始边逛铺子边买货。 应小满在前头买，七郎在后头提着，眼看两只手提满七八包，应小满挤到一处鲜果摊子前头，纳闷问摊主， 老板笑道，“前阵子樱桃口味酸甜，各家买樱桃都是少少买些尝鲜。现今樱桃正是最熟甜时，大户人家都是十斤的买，提前订好送上门去，哪还有剩在摊铺里卖的。” 老板上下打量几眼面前年岁不大的小娘子，打开遮挡灰尘的竹篾子，提溜起一串紫葡萄。 应小满：“多少钱一串？” 应小满：！！ 老板一听有戏，立刻殷勤摘下一枚紫葡萄，在水里洗净递过来，“小娘子尝尝。千里迢迢送进京城的贵价葡萄，怎会酸倒牙？甜得很！” 一贯钱一串的紫晶葡萄确实贵价……但它确实甜呐。 她高高兴兴说，“买！” “原想买点樱桃的，店家说樱桃都被大户人家提前定走了。我便买了一串新上市的紫葡萄，回家给阿娘和阿织尝尝鲜。你也来，我们一起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