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发生的一切, 还在黑圣杯内部的西里尔并不知晓。 但, 不知道哪里出了意想不到的变化,大概现实想要给他一个巨大的惊喜吧。 梅林:“…………阿嚏!” “您怎么了?” “……你这家伙,果然是从芯子里就坏透了的啊。” 这话显然是对黑圣杯说的。 显然,发生在外的动荡, 有千里眼的魔术师在同一时间“看”见了。 可惜他不会。 梅林很想战略性撤退。 一个阿尔托莉雅就够他躲了,哪想到猝不及防,冒出了一群—— 爱人投来的毫不知情的疑惑目光,真是清澈纯洁。 梅林(咽下一口血,强颜欢笑):“没什么,我只是太——为你感到高兴了,西里尔!” 他能有什么高兴的,魔术师阁下又在胡言乱语。 另一边,黑圣杯仿佛故意一般捂住嘴,发出了两声极有深意的轻笑。不用怀疑,她笑的就是梅林。 是的,少女只有十几岁,本来的性格怯弱而温柔,她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子。 这是梅林的心声,但显然,他的想法是做不了数的。 不久之前,有些许零碎的画面如走马观花般飞逝,他只捕获到其中一二。 “我……真的想要帮助您。” 然而,披着污浊不清的黑红色彩的少女,她的身影已经发淡,仿若融化一般,莹莹光点从身周升起,缓缓地飞散。 黑圣杯又往后退,直至此刻,她彻底地没入了仿若尽头的最深最暗之处,而身形却在发亮,逐渐看不清面容。 “曾经有无数次,我都在想,是樱做错了什么吗?不然,为什么会被这样对待呢。可是,又想不明白……到底错在哪里。” “所以,我已经没办法回去了。” 光点飘起的速度在这一刻加快,少女的身影在短时间内淡得几乎看不见,而他们所在的这个黑暗空间也在震颤,出现了快要崩溃的趋势。 可西里尔——并没有多么欣喜。 如果听到这番柔和话语时,能够义无反顾说出“你也可以!”,就好了。 正如黑圣杯所说那般,太晚了,已经来不及了。 西里尔捡起了这条发带,将它攥紧在手心,低头看来时,皱起的眉宇间,似有一时抹不开的哀愁。 可两人出来之后,光线依旧黯淡,竟还是出现在了一间密室之中。 是血腥味。 西里尔感觉到自己脚下踩到了水泊。 “……” 毫无疑问,在此堆积的血出自于鲜活的人,大约抵得上一个人全身上下流淌的血量。 西里尔的脸色发冷,意识到不对劲之处后,便要立即抬头,观察周围的环境。 “等一下,我先把会污染眼睛的东西处理了。” 西里尔心头顿沉,梅林阁下的反应足以说明情况有多严峻,只怕又是相当惨不忍睹的画面摆在他们身前。 不过,看样子,梅林也很坚持。 他没有把自己两人已经踩到了的血泊清除,那粘稠的感觉还在脚底,但着实血腥的画面果真处理了。 “这是——” 根本抑制不住这声音,西里尔的神情先是苍白,继而被难以 “到底得有多么毫无人性,才能做出这么过分的行为!他们,可都是孩子啊!” 梅林道:“这就是先前我们在黑圣杯内部见到的那个英灵的杰作,他是caster,大概打算把这里作为基地,制造一个魔术工房……” “当然不用了。”梅林摇摇头,目光落在密室的角落:“对于caster来说,建造魔术工房是最基础的技能吧,对材料的要求没有那么严苛。残杀人类的幼儿——不对,应该说是在残杀之前,还要长久地折磨一番,这么血腥残酷的行为,完全是对方私人的兴趣了。” 西里尔实在是太愤怒了,从他一口气说出了程度如此之深的三个词就能看出。此时的心情,堪比他在虫窟中找到小樱的那时。 密室的中央是被鲜血涂满的魔法阵,而在魔法阵的旁边,躺着两个都没有呼吸的人。 而另一人……只是一个年龄不超过六岁的幼童。 但是,直觉告诉西里尔,在梅林用出幻术之前,这孩子必然是另一幅模样。 可前者,那个橘发青年,他的出血处是他的脖颈,仿佛是他自己用刀划开了脖子,还不受控制地往自己胸口连捅了无数刀,最后才在痛苦中毙命。 不止是脖颈,他脖子以下的全身都鲜血淋漓,已然寻找不到完整的血肉。就算是死,也是在莫大的痛苦中死去,想来灵魂都无法安息。 西里尔原本以为,间桐脏砚已经把人类所能做的最残忍的事做完了,他没想到,绝望不会有所谓的尽头,人类之恶也不会有极致。 “给他盖上吧。” 西里尔低声应了,面上尽显落寞:“嗯……” 至于另一边,同样死去了的橘发青年,西里尔并不想多看他。 看这个密室的地板布满了干涸后的血迹,就知道死在这里的孩子绝对不止一个,caster生性残忍,caster的御主也脱不了干系。 选择的这两个人,或许是巧合,也或许,正是黑圣杯污浊一片的心中尚且还在挣扎的最后一丝善念所致…… 地下室的角落,还有大约三四个孩子。他们被绑住丢在那里,似是受到魔术影响,不能凭借自己的力量苏醒。 小樱也在这几个孩子里面,只不过,没有被绑住。 西里尔蹲下,摸了摸小少女的头,刚露出一点欣慰的笑,就注意到,她的耳边扎着一条熟悉的发带,跟他收好的那一条一模一样,只是要崭新一些。 笑容不禁收敛。 “接下来要怎么办呢,把这几个孩子送回家?”梅林问。 西里尔沉吟:“我们不太方便牵涉进来,到时候说不清楚。既然如此,只有一个办法了——” 他看着西里尔神色严肃,手摸向上衣口袋——然后很不幸地摸了个空。 尴尬了一瞬。 梅林:“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请说!” “…………啊?” “……哦,报警啊。报警???” 在现代社会,调查案件、抓捕凶手、拯救被拐儿童、将儿童送回家等等,都是警察们的责任。 然而。 虽然表面看不出来,但想起黑历史的西里尔有些不开心。 “没有吗?那就算了,我……” 西里尔一开口,本来还犹豫着的魔术师条件反射就答应了下来,等他事后反应过来,想后悔也来不及了,只好把(不知道藏在哪里的)手机摸出,递给了西里尔。 拿到了手机,西里尔也不再想别的,只要用梅林阁下的手机打一个电话就行了,幸好他之前恰巧留意过冬木市的报警电…… “……” 他也不说话,在颇长的一段时间里,两眼都直勾勾地盯着屏幕。 问题就出在魔术师设置的屏保上面。 他的手机屏保,是喜欢的人的照片。 但是,西里尔一眼就认出来,这张照片明显是偷拍的。 金发青年占据了画面大半篇幅,一看就是在很近的地方拍的。特写到的是他两手各抓着一只筷子,一脸纠结地与面条做斗争,结果被滑溜到碗里的面溅了一脸汤水的瞬间。 哦,对了 西里尔凭着记忆猜出来了,马赛克糊掉的应该是当时就坐在他对面的宇智波带土伸过来,试图教他怎么握筷子的手。 多没有礼貌,事先不说就擅自偷拍别人,还把照片设置成屏保的——难以形容的男人啊! “什么?又是这句话?我怎么忽然就落到前一个caster的糟糕待遇了?!……啊,啊啊!!!我怎么忘了——我错了西里尔!对不起!因为实在是太可爱了所以我情不自禁——” 西里尔按住胸口,不由得深沉考虑了几秒,自己会先被魔术师气死,还是先被翻涌的诅咒痛死。 活着很美好,为了生命着想,他深呼吸。 他现在也就真的不搭理梅林了,自顾自忽略掉手机屏幕,打电话报警。也不等警方问清楚报案人的情况,就直接挂断电话,用时不超过三分钟。 终于,一系列细节方面的小事都做完了。 梅林(心酸):“……呜哇。” 但是,在迈开脚步的下一秒,强烈至极的危机感便迎面打来,让梅林暗道不妙,硬生生把脚收了回来。 “您最好还是别跟上来。” “因为,您每向前迈出一步,都会消磨掉我心中对您的一点好感。” 情路坎坷的花之魔术师梅林,在此惨遭拒绝,可怜极了。 虽然梅林阁下在此次黑圣杯事件中对他有不小帮助,但是,鉴于他总是会在做了些好事,提升了自己的一点好感后迅速暴露本性,再把那好不容易升了的好感刷一下降回去——没有什么狠心不狠心的说法,还是别理了。 大概因为一下子出现在客厅的他们太突兀了,坐在沙发上对着墙壁发呆的白发男人冷不防被吓了一跳。 “实在是抱歉,间桐雁夜先生,我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突发意外,耽误了一阵才能赶回。您说已经过去了几天?天呐,这可真是……” 西里尔理解他的心情,当即便把小樱交给了望眼欲穿的男人,让他小心翼翼地把还睡着的小姑娘抱在怀里。 “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如获至宝,男人的嘴里一直在念叨这三个字,那张憔悴枯竭的脸,便像是在这一刻注入了无尽生机。 西里尔很有耐心地听顾客先生絮絮叨叨,把男人畅想中至少包含了十年的安排全听完了。 同时,他还注意到,在男人的安排里,似是刻意回避了把小樱送回她原本的家中这个选项。 后来不知多久,男人絮絮叨叨停了下来。 “唔……” 但很快,瞳孔聚焦。她看清了就在不远处对自己微笑的金发青年,因为觉得陌生,还下意识地往叔叔的胸前缩了缩。 间桐雁夜连忙对小樱说,语气中满是对西里尔的感激。 西里尔一点也不在意,反而对间桐雁夜道:“小樱可能还在害怕,间桐雁夜先生和她多待一会儿吧。我去厨房看看,给你们熬药,顺便找一找有没有可以做饭的食材。” “……” “您刚才说的是,berserker……?他,出去买食材?” 西里尔:“……” 但是,怎么几天不见,几乎没有理智的狂战士就清醒到可以自己出门买菜了? 一定发生了什么。 “哐!” 披着一头微卷的蓝发,把街头最常见的白色衬衣黑色长裤穿出模特范儿的忧郁美男子,手里提着一大袋子菜,正僵立在那里,怔怔地望向前方。 “康……” “康沃尔……公爵……” 西里尔还没有说话,就又听到咚地一声。 地板似乎都要被他这么沉重的一下砸出一个窟窿,所幸足够结实,还能勉强挺住。 西里 一言不合就下跪的忧郁男子低下了头,好一副无颜面对身前之人只能垂首的姿态。 “先生,您这是在做什么?” 果不其然,又经历了一番艰难苦痛的内心纠结——纠结得西里尔都看出来,这位先生的内心戏可真多,不嫌累吗——埋头不欲的蓝发骑士握紧了拳头,终于沉声道:“阁下,我实在不知该怎样来面对您。” “……” “我违背了和您的承诺,对您有愧。” 话音方落,兰斯洛特就立即道:“我当然没有认错!是您,西里尔·康沃尔公爵。” “那就更没有错了。”兰斯洛特表情悲痛,“答应了您的事情,我没有做到,反而——” 虽然他的面上还在微笑:“嗯,还有反而?” 可悲,可叹,可气。 他居然,把“反而”一鼓作气补完了。 “…………” 这……是什么声音? 最是温柔善良不过的西里尔先生,此时的表情…… 西里尔其实还在笑。 “感谢您,兰斯洛特先生,您把您杀害了我的【四个】外甥的事情记得如此清晰,并且,还坚持反复不断地提醒我,我的【四个】外甥都是被您所杀——这个事实。” “不修理您一顿,把您的头摁在土里摩擦,或者把您的腿捆起来倒吊在冬木大桥顶,根本不足以平息我的心头之痛!” 一分钟后。 这里大概是一个反省的好地方。 啊。 兰斯洛特摇摇晃晃,目光透过在眼前飘来飘去的头发,看到了底下的桥面,以及,此刻正在桥上对峙的那两道熟悉的倩影—— “a……arthurrrrrrrr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