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盗, 明天中午十二点替换】 “是啊,还算不错。难道你以为, 会看到一个奄奄一息躺在这里的干枯老头子么?” 若是记性好,还能够想起来,在几十年前,似曾相识的台词就曾经出现过。 “来之前确实是这样想的。” 真不巧。 不过, 这也算是好事吧。 连神态都没有变化。 但是,等了回来。 也就是在这一刻,镌刻在灵魂深处的安宁与疲倦被尽数敛去,这个微笑起来的王,用让人畏惧的赤色双瞳将男人的身影烙印在眼中,竟又变成了曾经那个霸道又不讲道理的家伙。 王看着埃迪走过来,他越走近,王的双眼就越加炽烈。 “我听说了,你又降服了几只捣乱的魔兽。” “在外面游荡了这么多年,真服你有那份耐心啊。” “那女人差点被你杀掉,怎么可能还有脸出现呢。” 吉尔伽美什自然也还记得埃迪当时的样子。 与外表不变、内在仍无法抵御岁月侵蚀的自己不同,这个男人啊,是真的没变。 然而,就像是正午时分直视那正当夺目的太阳,看到了他,就免不得被耀眼的阳光刺伤双眼。 他先回到了埋葬卢卡斯的那片荒漠,找到他的鹰的骸骨。 十多年后,醒来,便是漫无目的地流浪,斩杀魔兽,他在这个过程中不断地变强。 真是的。 王从来都没有想过,埃迪不会再回来。 对了。如果保持现在的气氛,他们还能够继续心平气和的聊下去。 “还不打算留下么。”王坐了起来,动作颇为缓慢,但话音却很是轻松。 埃迪:“赢个屁。” 吉尔伽美什唇角还含着笑,即使拳头到了眼前,也是一副“本王就不信你揍得下来”的模样,真是傲慢得不行。 只不过,拳头变成了手指头,他又把才坐起来的吉尔伽美什摁回床上躺着,在那王高贵的脑门上留了一个通红的指印。 “但说的是留在这个世界。”他语气淡了下来,暗含警告:“吉尔伽美什,我的意思跟你要的根本不是一回事儿。” 不得不说,敢这么对他的人,这个世上就只有埃迪了。 他轻笑了一声,在时间流逝间,眸子里的神采竟显得暗淡了下来。 “我得到了许多种材料,从中找到了最坚固的,做成了天底下最坚固的锁链。” “结果还是不行啊。”笑意没有抵达眼中,可他还是看向埃迪,“就这种程度,还是锁不住你。不过,就算是现在,我仍旧不打算用我本来就有的那道‘锁’。” 吉尔伽美什轻哼一声,说出了一个词。 ——天之锁。 埃迪自然见过天之锁,但却不知道天之锁的真名。 按理来说,天之锁是对神才有作用的武器,神性越高,越是难以挣脱,埃迪身上没有一点神性,天之锁对他没有任何作用。 这说得一点也没错。 虽然他很快就冷静了。 “以后再说吧。” 埃迪一愣。 王躺下去后,已经再度闭上了眼。 虽然他还在轻描淡写地说:“我累了,所以就下次再说。” 埃迪沉默了。 离开乌鲁克,在外耗去几十年,是他自己早就做出的选择,跟吉尔伽美什那突如其来 他只是没想到,向来没有多少耐心、更难以想象会对什么人心生特殊感情的笨蛋王,过了这么久了还对他耿耿于怀。 “去你的。”埃迪骂道:“死了都不肯放过老子?” 埃迪彻底地拿他没办法了。 最后,再响起来的,是男人的一声叹息。 接着,又是吉尔伽美什。 他伸手,拂开了似在闭眼安眠的王的额发。 “在我的家乡,就用这个动作表达对家人,朋友的祝福。” 就只是轻轻碰了一下,轻微的触感,一落即散。 阳光被他的背影挡住了,可是,安然睡去的王看不见,他此时垂落的目光里,浮现出了曾经也出现过的淡淡柔和。 “乌鲁克的王啊。辛苦了这么久,你总算,可以休息一阵了。” 埃迪离开的时候,并没有像来时那样悄无声息。 吉尔伽美什应是早就预料到他会来,屏退了侍卫侍女,门后,就只有一个人静立在那里。 “是你啊,西杜丽。” 虽然蒙着面纱,但她看上去,年纪比埃迪还要大上不少。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已是祭司长的西杜丽露出了略带苦涩的表情:“你说得对,埃迪哥哥。在失去我们信仰的神的声音的现在,我其实没有再站在这里的必要了。” “嗯?” “我还记得我们那时候的约定哦,你呢?” “果真没看错啊,你是个好姑娘。” 人神之子,以“纽带”的身份诞生的吉尔伽美什王。 也就是说…… 西杜丽最后的喃喃自语被风吹散,渐渐地化为虚无。 熟悉又陌生的乌鲁克城被他抛在身后,前方是一望无际的平野。 但走远之后,途经如今早已变为山石堆砌的废墟的神山,庞大的碎石间,还能够找到被苔藓覆盖的神殿的遗骸。 原本淡漠的神色就从此刻开始改变,眼中阴戾浮现,在吉尔伽美什面前都没有展现出的莫大的愤怒、在西杜丽面前更不可能展现出的晦涩,都在此刻尽数涌出。 “终结了?” 一觉醒来,伤势恢复,当他攀登上这里最高的山峰,欲要再去寻找神迹重新复仇之时,茫然降临。 就像是顷刻间,在人间飞扬跋扈的神明都退回了天空的最高层,并且隐了更深、人类无法触及的位面。 那一日的记忆直到如今还无比鲜明,并且,就算过去比几十年更长的时日,也注定不可能忘记。 巨石下,抚摸着卢卡斯仅剩的那只翅膀时,埃迪想,不行啊,必须变得更强才行。 人类的范围内,他是最强的。 所以说,即使面上看不出什么,表面上,这个男人还是无比耀眼的,好像什么挫折都不可能把他压倒。 他得细细品尝,牢牢地铭记在心,并以此作为让自己绝不妥协、一定还要再往前进的动力。 于是,他的血液,他的骨和肉,他所拥有的一切,都在如此激烈的情感的带领下,将他朝着所期望的方向推进。 虽然他觉得还不够。 ……然后,第二次意想不到的打击就来了。 报复的对象都不见了,他还报什么仇?! 可恶。 此时的埃迪就处于愤怒到了极点还无法发泄的状态,他满心不甘,只觉得这里的神基本上都是要跟他作对的。 他咬牙切齿。 而埃迪再一次离去之前,却是挥手,用一根冰锥刺穿了散落在地的那一尊破碎的伊什塔尔雕像。 “这里没有,我就去别的地方再找。” ***** 这是无比平凡的一日,又恰逢午后,排布整齐的街道间行走之人最多的时候。 这里也拥有如今的时代最鼎盛的王朝,来自异邦的商人捕获到了商机,自然从远道而来,混迹其中。与当地人截然不同的肤色、发色、瞳色,在人群间显眼,却又不那么突兀。许多方面的要事或是繁杂小事的交谈声。 “当然。回来了,回来了!神保佑我们战无不胜的法老。” 谈论的内容可以大致地总结。 法老便是埃及的王,至高无上的统治者。这位新任法老不打算放弃即位前远征叙利亚的行动,刚成为法老的第一年,便继续了远征的行动,并且,在不日前顺利归来。 法老塞提的膝下有两子两女,其中,长子很早便因病而死,仅剩的次子便顺理成章地成为了皇位的继承人。 年轻的王子从小便接受法老的教育,十岁进入军队任职,如今刚过十三岁的他,就接过了押解俘虏回到都城的任务,向未来将归属于他的子民们展现自己同样不容小觑的身姿。 他们期待他的成长,颂扬他的机敏和勇敢,也对王子心怀期待。 那些平民的私下谈论根本无法穿透那般遥远的距离,传递到真正尊贵之人耳里。 谁也没想到,因为一个意外,或者说失误,王子的完美形象差点就要在平民们的眼前打破。 初战告捷,随着俘虏一起从异国的土地押解而来的战利品无比丰厚,其中就包括了一匹骏马。 通体乌黑的高头大马,浑身的毛发同样乌黑油亮,它的体态组合更是完美,每一块肌肉都似乎蕴含着力量,奔腾起来,就如一阵乌云般的疾风。 这个笼子漂泊多里,最终运到了底比斯。 “父亲,这是你要送给我的礼物吗?” 塞提愣了一下,没想到奥兹曼迪亚斯开口就这么说。 “没问题。”奥兹曼迪亚斯一口答应,没有丝毫犹豫。 这是警告,也是威胁,若是换一个人,此时就算没有被吓得后退一步,也要被怔住一下。 塞提在这时提醒他:“不要逞强。这匹神骏让十几个奴隶耗尽了力气,才勉强把它抓住,奥兹曼迪亚斯,就算收服不了他,也不能算作你的无能。” 从这里就能看出,机敏勇敢是奥兹曼迪亚斯的优点,但在现在的他身上,还有着这个年纪的少年最不可或缺的傲气。 笼门被猛地打开,迅疾的黑影如狂风般掠过,几乎无法捕获到身形。 神骏在皇宫中横冲直撞,下一刻就冲出了皇宫的正门,穿越外层的官员住宅区,卫兵根本追赶不上。 即使事先就有了心理准备,奥兹曼迪亚斯也没想到这牲畜的速度竟然这么快,双脚已经被拖到了地上,还在不停地因为方向陡转而反复颠簸,想来肯定碰撞出了无数伤口。 奥兹曼迪亚斯拼命拽紧缰绳,顶着刺骨的寒风睁开眼,从紧咬的牙关边漏出绝不放弃的执着。 他猛地一撑,竟是抓住神骏从房屋边缘经过的机会,抬脚在墙壁上借力,顿时间翻身跨上了神骏的背脊。 一时之间,没给出任何适应的空隙,那几乎要把人全身的骨头都抖散架的颠簸加大程度后又到来了。 这时若是叫旁人来看,绝对认不出来眼前这个灰头土脸的褐发少年是高贵的王子——啊,前提是,不能看他那双因为愤怒和同时有斗志燃烧起的眼睛。 经过短暂的思索,奥兹曼迪亚斯放弃了爬上马背的计划,转而生出了一个很是疯狂的念头。 然而。 原来,在毫无察觉的时候,黑马已然拖着他跑出了住宅区,眼看着,就要闯入人流最为密集的闹市—— 踏踏踏,踏踏踏,凌乱而沉重。 这时,已经有人发现了异样。 先前在街上嬉闹的孩童恰好跑到了街头,不出几秒,就要猝不及防地被那黑影碾压于脚下。 闹市中的平和气息似乎就在这一刻猛然凝滞。死寂,然后是震耳欲聋的尖叫。 在他再度攥紧缰绳之前,距离马首最近的地方,除了那几个呆滞得不知跑动的平民孩子,还有一个人影。 可是,当黑马嘶鸣着冲撞而来,却在刹那间 奥兹曼迪亚斯看见了这个人。 这本是致命的错误,可是,料想之中的惨剧却并没有发生。 似是夹带着痛苦的嘶叫,就在极其近的距离内回荡。 一大片阴影遮挡住了他的视线。 在将狼狈地挂在马身旁的少年接下,丢到地上之后,这个人看也没有看他一眼,只是往自己的身后看。 “哭什么,胆子大点儿。” 孩子们哭得更厉害了。 他虽然这么说,但给人的感觉一点也不凶,反而因为他随后的动作,而额外增添了一丝宽和来。 “哦……谢谢……谢谢叔叔!” 大抵对男人而言,这件无意间撞见的事情已经算是解决了。他不管瘫倒在地的马,也不管被他顺手拎下来后就彻底忽视的少年,转身就要走。 那少年却是突然了开口。 属于斗篷一部分的兜帽陪伴着转头的动作掉了下来,同时滑落的,还有悄然洒下的银发。 奥兹曼迪亚斯起初这么想,可随后,这个可称静谧的念头就被他自己下意识地推翻了。 太强了。 奥兹曼迪亚斯的眼里,先前因为出乎意料而淡下的光芒竟又闪烁了起来。 他其后看见的是男人的眼睛。 在这片肥沃的土壤上,谁人都知道的王子奥兹曼迪亚斯,有着独一无二的黄金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