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利索的翻身下床,洗漱之前,顺带敲了敲唐湘床边的栏杆。没课的时间,两人都会去课题教室,晚点也可以,不过既然已经醒了,去早点也好。唐湘睡眼惺忪,摸索了半天手机,这才看到时间,有气无力地说:“小树,我们这是寒假前最后的勤奋是吗?”电动牙刷嗡嗡响,虞树棠特地从洗手间出来——唐湘都不知道她这一大早的到底是在高兴什么,向她使劲地点了点头。徐老师今天也过来了,马上就要放寒假,她打算和学生们提前谈谈下半年的安排。“主要是想和小树和小湘说,专业实习的事情别有负担。”徐蔚然一开口,虽然语气并不相同,可还是令虞树棠立刻想起了那天柳见纯那句温柔的:心里别有负担。“我知道你们都还不很确定专业实习的情况,担心要持续整个下半年,中间还有论文初稿、定稿、答辩,你们肯定都担心抽不出时间来。”“实际上没那么紧张的,你们现在课程基本上学分全部都修完了,下半年不会有什么课程,而且专业实习不是和真正的上班一样,到那儿一待就是一天,完全不会的。”“至于毕业后工作的事情,专业实习也算在实习经历里,不用提前忧虑万一没得到全职留用机会怎么办,而且如果愿意的话,完全可以去参加春招,都不影响的。”徐蔚然拍了拍手,给接下来的话划了个重点:“说真的,别对那些四大、券商投行或者大厂有太大的滤镜,否则等真进去了,一定会有很大的落差。”“但是,”她还是转折道,“你们两个本硕都是惟宁大学,这样的学历,不光是你们自己,我肯定也希望你们能去更好的地方,对于去哪里有什么想法吗?思扬、小因你们两位学姐给她俩分享分享经验。”两位学姐走的是向上读的路子,不过同届的同学,有好几个都被全职留用,而且专业实习她们自己也是亲身经历,当时就反复地和老师同学讨论过,都有心得,这时候都说了起来。“我们当时大部分同学都想去投行,都是觉得最高级的,学校和很多地方有合作,直接有协议可以去的那种,我们当时去中正证券、清木海源的比较多,这俩算得上第一梯队的了。”“也可以自己申请,有很多地方也会接收,只是不是那种统一接收,我们那届没有,但之前听说有学姐去了大通和民泰。”“对,你们是有自主选择权的。”徐蔚然接过话,“想去哪里,就积极申请,对方如果能接收,一定会给予答复的,不用有顾虑。”她尽职尽责,挨个询问:“小树,小湘,你们两个想去哪里,都说说吧,什么想法都可以讲,我们都可以提供一点意见和建议。”唐湘也考虑了很久这件事,在申城这样大都市想要朝九晚五闲适地生活太难了,既然这样,她都辛辛苦苦在惟宁读完了本硕,一定要去券商投行,不管怎么样,试试自己的上限:“我想去清木海源。”“很好的选择。”徐蔚然说,“清木海源是申城本土老牌券商,和学校有合作,得到全职留用的机会也很大。”她转过头:“小树,你呢?”虞树棠不知道,可她有一种惯性,那就是她要去最好的地方:“我想去法尔林。”徐蔚然毫不意外:“好,六大投行,这个和大通之前都有过学生去参加专业实习,很有可能会接收,到时候好好准备面试,不会有问题的。”她又和两位博士学生谈了一会儿才离开。虞树棠看着笔记本电脑上的数据,今天早晨因为鳕鱼汉堡扬起来的心情再度低落了下去。还有,她要订票回家,她这次不太想耽搁了,早点回家,早点回来,课业、论文、未卜的专业实习和未来,压得她全身心都是沉甸甸的。晚上吃完饭她和唐湘回宿舍,门口那只雪人化的没了形状,原本各司其职的五官全都调转了方向,虞树棠看着好笑,随手拍了一张。等回到宿舍,她打开微信,径直找到柳老师的聊天框,将这张图片发了过去。柳老师是这样奇妙,又有生活趣味,连她也被带动着注意到了许多以往未曾注意到的东西。回复很快,手机轻轻地一震,一只完整的雪人图片跳了出来。眼睛是纽扣,鼻子是一根橙红色的,水灵灵的胡萝卜,树枝做的胳膊,还裹着一条鲜艳的大红色围巾,这是一个好标准的漂亮雪人。和侄女一起堆的。后面缀了两个喜笑颜开的emoji,是柳老师一贯的说话风格。虞树棠的心情莫名地松快了一点:老师,寒假快来了。是呀,都能好好休息一下了,你也准备回家了吧?还没有订票。虞树棠按了发送键,她知道自己这回复实在很没营养,可她就想这样的,显然很无聊,很打扰柳老师的,和她聊两句天。她切出界面,打开app,看高铁的订票信息,刚滑过几个候补,新消息就跳了出来。打算什么时候走呀?要早点买票的,马上要过年了,票会很难买。放假当天就走,1月10号。虞树棠下了决定,不愿意再多看机票比对,她怕时间一晚自己的决心就又开始摇摆了,直接选了商务座。从申城到京城,最快的高铁还不到五个小时。她并不是那种娇生惯养长大的,无论是飞机还是高铁都不会特地选头等舱或者商务座。不过她也不是什么节俭的人,虞树棠有时候就会为这种小事而觉得很苦闷,衣服她都是想买就买,也不会特意看价格,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苦闷什么,是为自己节俭的不彻底,还是为自己不够和家境匹配的奢侈?她漫无目的地按着键盘,打出一串乱码之后删除,最终组成了一行简单的话:老师,今天有点伤心。虞树棠盯着这句话,她一颗心怦怦直跳,脑海中一片空白,点击了发送,又几乎立时立刻就撤回了。她鼻梁上都是转瞬之间沁出来的热汗,柳见纯的名字变换了两次对方正在输入中,在她撤回的一片空白之后,柳老师问道,虞树棠几乎能想象得到她那种柔情的语气,轻柔的,幻象般地拂过自己的面颊:小树,发生什么事了,可以告诉我吗?第47章 分外清澈的眼睛,密密匝匝的睫毛……一股剧痛的酸意从虞树棠的胸腔直冲鼻梁, 她眨了眨眼睛,眼前一片浅浅的模糊。不知道怎么说。她几乎是凭直觉打出这行字的,根本未经思考, 直接点击了发送。太多太多的事情、太多太多的话了, 她不知道怎么说,她甚至都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对柳老师有这种倾诉欲, 哪怕是自己的导师徐老师,她都从没有过这种想法。不知道怎么说也没关系的,柳老师的回复好快, 是对她真情实感的担心。不知道怎么说,我们可以不说, 也可以慢慢地说, 小树, 如果方便的话, 可以给你打个电话吗?老师有一些有意思的事情想和你分享。谢谢老师。虞树棠无法控制, 面颊湿烫。不用了, 不是什么大事,她这几句用的都是小短句,快速地一条一条发出去。其实她还根本没有发完,“不是什么大事”这行字刚发出去,视频通话的界面就弹了出来, 柳老师的月亮头像在屏幕间微微闪烁着, 她完全没预料到这不是语音, 拼命地抹了抹眼泪, 这才仓促地接了。“小树,”柳见纯的声音好温柔, 根本不询问她为何关了摄像头,也不询问她压着的、难以掩饰地带着哭腔的呼吸声,虞树棠爬到床上,将床帘也密密地拉了起来,将自己隔绝进了一个黑暗的小世界,“不好意思开了视频,因为有些东西想让你看看,老师新买的,特别可爱。”柳老师显然在家,乌棕色的长发披在肩头,已经卸妆了,这样漂亮的眼睛下,有着一点浅浅的青影。她举着手机站起身来,虞树棠看到她穿着一条橄榄色的丝质长裙,只披了一件薄薄的开衫。摄像头晃动,露出了一片雪白的肩颈。“老师,你不冷吗?”虞树棠竭力装作平静的语气问道,虽然她清楚柳老师大概早清楚她哭了,非常失态,非常狼狈。“踢脚线取暖器很暖和的,”柳见纯笑道,“你这北方孩子肯定不知道。”摄像头调转了方向,随后下降,虞树棠知道是柳老师蹲了下来,画面里映进了一个长方形的电器,体积不大,她在京城的时候还真的没见过。柳老师的手轻轻地敲了敲这个取暖器:“智能恒温很好,还集成了一点空气净化功能,聊胜于无吧,取暖面积不大,平日里我就在客厅靠近厨房这里,还有卧室和书房用。”“对,说要给你看可爱的东西的。”画面上升,柳老师的语气中带了一点小小的欢喜,可能是真的,也有可能纯粹为让她也开心起来。虞树棠心里对这点明明白白,可她情不自禁地被感染,滚烫的泪还在往下滴,她却抿住嘴唇,注意力不再聚焦于心里的痛楚* ,而全系在屏幕对面的柳老师身上。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