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永登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语带嫌弃:“人家都晓得凑热闹,你个榆木脑袋咋不晓得去瞅一眼?” 一声声质问,将霍永登到嘴边教训的话撅了回去,他太清楚霍常安的每一句质问,就是因为清楚才令他颜面扫地,就是因为清楚才心虚,试图狡辩,高声反驳霍常安,找回他作为父亲的威严。 霍永登狠狠扇他一耳光,结巴着开口:“你……你就是这样和你老子说话的?霍常安,你个不孝子,莫不是要学你那好大哥闹分家?你是不是忘了谁给你吃给你喝把你养大的?” 霍常安被一巴掌扇懵了,拳头紧紧攥着,父亲的谩骂声格外刺耳,他想走,想离开,可父亲最后一句话盘旋在脑海中。 “哎哟,孩子累了一天,还没吃饭呢,你大晚上在院子里咋咋呼呼什么呢?不晓得的以为我们家苛待孩子呢。”赵秀娟出来打圆场。 霍常安僵硬的背脊在赵秀娟轻言细语地劝哄中慢慢放松,“好,娘。” 霍永登脑子清醒了点,他本就因为心虚,恼羞成怒才对霍常安动手,听了赵秀娟的话也明白霍常安这个壮劳力可跑不得,跑了那些活儿得全落到自己脑袋上。 “嗯嗯,好。”霍永登点头如捣蒜。 “下午有一家酒楼的老板过来谈合作,你没在,我叫他留了地址。”霍琚将一张纸推到凌息面前。 “往后若有人再来谈合作,你代我谈便是,不必多跑几趟,麻烦。” 凌息不明所以,明澈的眼眸望向男人,“你有什么好作梗的?我若连你都信不过,这世上便没我信得过的人了。” 凌息不过实话实说,霍琚却心神一震,眼瞳幽深,久久凝视着少年。 古井无波的心口,倏然泛起阵阵涟漪,一圈圈水花四溅。 “太好了。”凌息打了个响指,同他讲述起比较重要的几点。 凌息限制了供货量,但他计划出新品,且目前已经签下两家合作酒楼,之后合作商不断增加,现今规模肯定得扩大,人手自然不够。 他同霍琚说了自己的顾虑,霍琚提议道:“你可以找苏婶子问问,她平常会协助村长办理村中事,对村中各家的情况都知晓一二。” 而且往后他如果要扩大生产规模,建厂之类还得麻烦村长,与其后面再解释,不如一开始就让村长知道自己准备干什么。 霍琚怔了怔,他以为凌息说暂时,是因为打算酒坊走上正轨后招个账房先生。 凌息想的却是,给霍琚找点活儿干,免得每天在家里窝着,寻求不到自身价值,搞抑郁就糟了。 “我想吃鸡丝凉面。”凌息咧开嘴角,毫不见外地熟练点菜。 想到鸡丝凉面的味道,凌息口腔中唾液不停分泌,咽了咽口水,同站在门口送他的霍琚挥手告别,“走了,你回去再睡会儿。” 凌息不以为意地摆摆手,潇洒的背影逐渐隐匿在黑暗中。 事实证明,霍琚身上有点玄学在,凌息那把大镰刀确实把腿给割到了,只不过割的不是凌息的腿,而是霍永登的。 头天凌息一个人半早上干完两亩多地的事传得沸沸扬扬,霍永登特意找霍常安问过,即使霍常安告诉他是真的,他也不怎么相信,反而和霍常安吵了一架。 他端起酒杯,借着酒意说:“刚刚是爹不对,话赶话说地重了些,你别放心上,你大哥总归是靠不住的,但爹知道你打小就是个孝顺懂事的乖孩子,不会学他的。” 次日依然天光未亮就爬起来下地干活。 “哟,霍老二下地干活呀,真稀奇。” 那些汉子高声回喊:“是,你年年下地,年年来扫尾。” 田野间四面八方响起大笑声,饶是霍永登脸皮厚,一张老脸也臊红了。 霍永登年轻时做货郎,四处走街串巷,体力尚算不错,近些年岁数上去了,出去卖货的时间不如从前勤快,加上最大的三个孩子,一个接一个长大,他跟着赵秀娟耍起懒,干了没一会儿,就累得满头大汗,大口大口直喘气。 霍常安吓了一大跳,以为他中暑昏厥。 霍永登闭着眼睛装虚弱,摆摆手让他去干活,“我自己休息会儿,你割你的稻子,别管我。” 霍永登歇够了,从怀里掏出赵秀娟买的云片糕塞进嘴里,甜丝丝,又香又糯,怪不得价格金贵。 他倒要看看凌息是否真有那般神奇的能力,如果传言不假,这样优秀的劳动力怎么能便宜外人,试想一下,凌息一个人可以干十几二十号人的活儿,岂不是省了许多雇人的钱,称得上无本的买卖。 然而,等他小跑到霍琚的田埂上,尚未喘匀的呼吸险些岔气,老脸红得充血,“咳咳咳——” 霍琚那夫郎,究竟谁在传他天生神力,力大无穷? 偏偏凌息跟个耍猴的一样,充耳不闻,自顾自在那儿比划自己的大刀。 这会儿他再顾不得装老弱病残,健步如飞冲进人群,指着凌息破口大骂:“混账东西!混账东西!” 突然窜出来的霍永登令凌息怔愣一瞬,仔细瞅了瞅才认出他的身份,原来是霍哥的便宜爹。 “诶诶诶,离远点,我可提前打过招呼了,刀枪无眼,后果自负。” “你敢伤我一丝一毫,明儿就请族老把你休了!” 霍在邻水村算大姓,不过同别村绵延数代的宗族不一样,霍家尚且称不上有宗族,大事往往由村长和几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共同商定,修建祠堂,扩大宗族,一般由族中有大出息的人牵头,不过目前为止,当地姓霍的尚未出过啥大人物。 凌息眉眼冷了下来,“提醒你有危险,你还故意找死往上凑,我完全有理由怀疑你讹诈。” 凌息嫌弃地往后连退几步,太恶心了,没素质。 这五亩地从前可是他家的,如果不是他那天煞的大儿子跑回来把地抢走,地里的粮食全都得进他家粮仓,而且地里的粮种还是前年他家留出来的,前面的辛苦活儿都让他们家干了,霍大郎和凌息直接捡漏就行。 今年地里的收成就应该是他们家的,绝对不能给那两口子糟蹋了! “你最好别过来,我手里有镰刀。”凌息把镰刀横在身前警告。 凌息懒得理他,个老逼登在这儿逼逼赖赖半天,说要动手半天纯动嘴皮子,耽误自己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