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他第一次把人灰头土脸地从妖兽群里捞出来的时候,少年会抱着他的腿哭得稀里哗啦。 聂如稷这才知道为何自己找见他时,他正往拼命杀进兽群深处,也搞明白了周围这遍地被开膛破肚的妖兽又是怎么回事。 聂如稷不知道自己是种什么感受,只是觉得有些奇妙。 聂如稷神情淡漠地盯着他看了许久,才缓缓道:“一群妖兽还奈不了我何。” 不过这事也不必急在一时,追寻仙道之途漫漫,他们还要在一起很久,自然有得是时间,让他慢慢体会他师尊的强大。 “就算有一天我当真命丧妖兽之口,也是我自己实力不济所致,合该落得如此下场,真到那时,勿要执着寻我,”他语气微顿,看着姜偃的目光带着种关爱智障儿童的怜爱,“就算你杀光了所有妖兽,破开它们的肚子,找到的,也只会是我的肉身碎片,并无任何意义。” 他说得理所当然,仿佛找到他的尸体,带他“回家”,是他必须做的事。他的态度仿佛这是天地间最自然的道理。 鸦黑的睫毛低垂微颤。 他生来只知前行,在他的认知里,只有前方有路,脚下步步皆为摇摇欲坠即将碎裂的石板,来时的路在他走过时就已消失,不向前走,就会跌落深渊,他连头都没有回过一次,更别说可以回去的地方。 他曾见证仙魔之战,无数修士曝尸荒野,遍地白骨无人收敛,他不觉得自己会得到和他们不同的待遇。 谁知,他的小徒弟是半点都没理解到他的深意与苦心。 聂如稷语塞。 他偏开头不去看徒弟被他训斥得泪眼汪汪的脸,伸出手弯腰把他从地上扶起来:“起来吧,往后别动不动就抱人大腿,叫人看见了成何体统。” 余光瞥见姜偃满脸失落,丧气垂头,聂如稷将要收回的手绕了个弯,隔着袖子拉着小徒弟的手,搭在自己腰间。 他心想,自己难得收了个徒弟,却是个离开师尊都要被吓哭,爱撒娇的性子。离了他,在这修真界之中,估摸是再找不到第二个愿意收这样叫人操心挂怀的人做弟子的修士了。 总归有他在前方执灯引路,不会叫他在求仙一途上迷失方向。 可如今,那个入道起就被他纵容娇惯着,密不透风的庇护在羽翼下的弟子,只身涉足他曾经最不愿沾染的污泥,忍受着远超他过往人生里所感受过的疼痛,却不见一丝苦楚,只有聂如稷不曾见过的欢快。 就像他当初为他杀进兽群,如今他也会为薛雾酒闯血沼。 既无隐伤,也没有遭人暗算。 头疼地按了按额头,他起身,想说够了,不过一个秘境,哪里值得姜偃舍命去博,他想要薛雾酒的眼睛他替他取来就是了。 言下之意,就是这场试炼谁都别想干涉。 姜琤? 门外的侍女听闻这个名字,不由多看了来人几眼。 可哪怕常年遭受病痛侵袭,这位小姜公子看起来丝毫不见久病之人的沉闷丧气,反倒是笑呵呵的,那张据说和他哥哥——那位如今成了仙界通缉犯的“姜公子”有着九分相似的脸,更是让人多看两眼就忍不住对他心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