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平稳地驾驶着车辆, 车子被特质的玻璃膜蒙得很死, 只有一点暗黄色的光线从挡风玻璃照入车内。 修从后视镜看了闻薄天一眼, 似乎想让他保持安静,但闻少爷视若不见。莫兰单手支着头,靠在椅子里闭目养神,听见闻薄天的问话,半睁开眼。 “我来接你……” “干嘛接我?哎, 其实你也不用担心我, 这伙人每次都是干打雷不下雨,我跟他们闹过好几回了, 没大事。” 闻薄天不甚在意, 开始琢磨起别的事。“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的?是不是某小人给你告状了?” 闻薄天问莫兰:“我打扰你了?” 闻薄天一拍驾驶位的车座:“看见没?喊什么, 注意一下态度, 领导面前就这么说话的?” 莫兰缓缓坐直身体。“跟他没关系, 我能感知你的位置。”他抬起骨瘦嶙峋的手掌, 触摸闻薄天的脖颈, 刚刚被鲁莱刮破的伤口早已愈合,只剩一丝干涸的血迹,他喃喃道:“毕竟你是我的直血,我们的联系很紧密……” 莫兰耐心解释:“就是直系血脉,你是我亲自转化的,我对你的存在很敏感。” 两位罗辛在旁泡茶,他们用一种奇怪的圆底无足的器具蒸煮茶汤,熟后以小瓢分茶,分前扫视一圈,似是在数屋内人数。米依直接拒绝:“rry,我只喝咖啡。”修说:“一样。”罗辛略过闻薄天,直接看向莫兰。莫兰低声道:“别太苦了。” “怎样啊?”闻薄天站在客厅中央,抻着脖子瞪修。“我就跑,你能拿我怎样啊?” “你——” “呿。”闻薄天咧起得意洋洋的嘴角。修尽可能屏蔽他的存在,向莫兰汇报:“主人,狼族的公主已经见过您了,我们得抓紧时间。” 修:“他们一定会马上转移图安,我们必须先下手为强。” 修:“……” 莫兰:“狼族公主就是今晚跟你起冲突的那个狼人。” 莫兰轻声道:“而图安是他们的王,我们……咳、咳咳!”他话说一半,忽然一阵急喘,杯子也没拿住,掉在托盘里。修连忙扶住他,“主人!”莫兰摆摆手,虚弱地说:“我没事……” “转化你消耗了我很多力量。”莫兰低声说,“正常情况我应该沉眠五年来恢复精力……” “啧,之前看电视里演的,还以为咬个脖子吸点血就搞定了呢。” 莫兰神色深远,幽幽道:“转化是很复杂的过程,对转化者的血液纯度要求很高,差不多每过百年,我们才有一次转化别人的机会。通常我们会找那些已经注定一‘死’的人……譬如你,以避免出现花了大力气转化,但新生血族却不能接受自己的改变,选择自杀永眠的情况。” 莫兰淡淡地笑了。 闻薄天反驳道:“我才没有,我都没见过我妈,我爸也从来不管我,我两个哥哥都恨不得我去死,我没有亲朋好友。” 闻薄天愣了两秒,反应过来莫兰说的是柳河和乔以莎,顿时跳脚道:“我那是为了报仇!” 莫兰声音很轻,却有无可比拟的说服力,尤其当他用那双灰色的眼眸看向闻薄天的时候,好似有种催眠的效果,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的内心。 闻薄天愣住了,他的确去过自己的墓,不仅去了,为了某些奇奇怪怪的小情绪,他在那徘徊了足足两个月之久。而在那段时间里,他等来等去,也只有柳河和乔以莎曾去看望他。他们烧了几张破纸,说了些不像样的悼词。 “靠……你还是别醒了吧!” 修语气沉重地说:“现在新兴族人太少了,转化的效率太低,而且很多血族厌倦了这个世界,即使有能力,也不愿再转化人类。” “你们要——哦不,我们要绝种了?” “主人,您休息一下吧。”修说,“我来替您说。” 闻薄天眨了眨眼:“‘活’起来?什么意思,就……”他举起手,像电鳗一样扭动了几下。“是不是……要嗨起来?” 修阴沉着脸说:“我们现在的身体是‘死’的,无法像世上其他生物一样,自主繁衍后代。我们要改变这个状况就得借助外力——那种能让死物变成活物的强大的自然 闻薄天沉默三秒,继续摇头。 莫兰低声道:“为什么动手……我不是说你们只需要找到他就可以了吗?” 莫兰看着照片上笑得一脸灿烂的小狼沉默不语,闻薄天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又问:“我们要那个什么狼王干什么啊?” 莫兰:“总之要先让他觉醒,不觉醒一切都是没用的。” 莫兰双眼平静无波,半晌,将照片还给修。 莫兰:“照你们想的做吧。” 准确来说战斗地点并不是工厂,而是工厂向狼族部落方向去的国道上,所有参与追击的血族都是两百岁以上的,年轻人都被留在了康可医院。 “你们去吧。”莫兰只是嘱咐了一句,“叫大家注意安全,不到必要关头,不要见血。” 冯芹开着她的小破微型行驶在国道上,大祭司被安排在副驾驶,剩下两名祭祀,以及鲁莱和雷利,都在后面蹲坑。 “他就是嫉妒我!”雷利呼呼喘粗气,对二祭祀说,“他喜欢的那个订单部门的女生喜欢我!他就恩将仇报!人类的男人可真他妈没意思!” 雷利吼道:“你他妈知道什么意思就行了!” 雷利被这个评优刺激得整头狼都炸了,冲鲁莱喷道:“你见人就捶还说老子不文明?!你再说我不回部落了!停车!我要去找巫女玩!” 冯芹看了眼后视镜,黑茫茫的一片,两侧路旁的树木暗影绰绰,深不可测。 雷利冷哼一声。 而与此同时,康可医院的顶层,院长办公室内,莫兰正在找第一次罗辛给他准备的帽子。 “皮翰弄的啦。”闻薄天果断甩锅。莫兰眉头微蹙,红瞳一紧,一个黑色的宽檐帽从混乱的沙发角落飞到他手里。“嘿呦!这招甚妙啊!”闻薄天兴奋道,“我什么时候能像你这样啊?”莫兰单掌持帽,轻轻扣到头上。“一千年差不多了。” 莫兰行至门口,嘱咐闻薄天:“我要出去一趟,你不要乱跑,想出门等我们回来再说。” “我不要紧。” 莫兰笑了,嘴唇抿出一道轻柔的线条。 “他生气又怎样,来弄死我啊。” “修最爱惜年轻血族,最多就是吓吓你而已,不会伤害你的,我先出门了。” “去找人。”莫兰的声音浅得只有自己才能听见。“人多太吵,我还是比较喜欢一个人行动,我已经能感受到他的气息了……”他轻柔的尾音随着消瘦的身影,一同消失在茫茫黑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