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三稍晚些的时候,何勇托覃烽送来书信,信中说到最近城外看到几具流浪汉的尸体,从尸体身上剥落的皮肤和脖子上的围巾来看,均是那日参加过沈公子小年宴席的人,看样子也都是因梅花疫得不到救治照料而死。 “宁将军,能不能劳烦把油灯拨亮一些?”一个听上去就不太有力气的声音突然打断了宁风眠的思考。 “太暗了,我根本看不清东西,什么都模糊一片呢。”沈槐之苦恼地皱了皱眉。 沈槐之依言抬头,努力睁大眼睛认认真真看了只和自己隔了一张书案坐在油灯旁边的宁风眠,一片昏暗之中就连宁风眠的轮廓越发模糊不清,然后皱着眉看着宁风眠所在之处吐槽道: “哎,宁将军终于懒得装读书人吗?晚上连灯油都不添了?” “哎?彻底没灯油了?怎么黑了?”沈槐之愤而搁笔。 “染上梅花疫的病人不好照料,即便是治好了,也或多或少有些后遗之症,但又多有不同难以概括,均是根据病人自身基础而定,一般是病人身体哪里本身薄弱哪里受到的影响就会更大。”宁风眠想起甄大夫那日的叮嘱。 说着,宁风眠牵起沈槐之的手小心地靠近油灯: “你感受到了吗,这是油灯发出的热,有些烫手是不是,对不起。”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宁风眠静静地看着眼前双目毫无焦点消瘦得几乎都快成纸片的沈槐之,而沈槐之也只是低垂着眼睛安静地坐在书案前。 “睡觉吧。”沈槐之平静说道。 四周依然很安静,沈槐之在黑暗中睁着眼睛,这是自己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绝对的黑暗,没有一缕光出现在自己的视野。他不明白这一切都是为什么,为什么自己在飞机失事的那一瞬间没有死掉而是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这个波云诡谲的朝代。 沈槐之自忖自己不是个什么大奸大恶之人,可为何要莫名承受这一切?而宁风眠将军,就该眼睁睁看着他走向覆灭吗? 这声听上去比正常呼吸声大不了一点的叹息却被宁风眠精准地捕捉到了,如羽毛一般轻轻落在将军的心脏上,然后将将军的心脏直接压塌了一大块。 而这件事情所引发的最严重的后果就是,独断专制的宁将军将沈槐之自由活动的时间段明确地提前到了“太阳落山之前”且不接受任何反驳。 正月初十的时候,宁风眠收到妹妹从行江城寄来的信件,信中提及行江城年前就开始流行梅花疫,但是由于江南曾经流行过,于是家家户户都有所防备,她在姨母家与姐妹们不曾出门,因此身体安康,让兄长嫂子无需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