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说着,他轻笑一声,“别忘了当初我遇见你们的时候是什么样儿。”
一时间,虫群们低下了脑袋。
那是他们最喜欢也是最无可奈何的时代,那时候的他们丑陋又无能,却拥有着和虫母日夜相处的机会,就仿佛在捉着不属于自己的光明窃笑一般。
而后来,他们变得强大、俊美、无所不能时,身边却早就没了能见证自己变化的身影。
漫长的时间让虫群们披上了人皮,掌握了虫神遗落的科技,他们从原始进化到高端,从地表搬入云端,曾经的过往变成了装点功勋的荣誉和倨傲,但当眼下陈旧的真相被阿舍尔重提,一个个披着绅士皮的怪物们才暴露了狂徒般的心性。
灵魂上的差异犹如云泥。
在虫群沉默之际,说话说累的青年倚在芬里尔的怀里,身后的翅膀有些初生后的怪异,他不耐地动了动肩胛,看向不远处因虫母信息素和精神力作用,而陷入迷蒙的军部武装部队。
有些问题必须现在解决,毕竟眼前的情景也不过是暂时。
只是到底要怎么解决……
正思考之际,一直沉默的歌利亚忽然开口了,“妈妈,如果您能信得过我,这一切就交给我处理吧。”
阿舍尔一顿,偏头看向刚刚拂过膝盖站直身体的始初虫种。
“你打算怎么处理?”
“道歉,解释,赔偿。”歌利亚颔首,似乎在尝试把自己放在一个和人类等同的地位上,“以及向人类帝国要一个合理的说法。”
阿舍尔和歌利亚一问一答:
“什么说法?”
“这群暗杀者意图伤害您的说法。”
“得到说法之后呢?”
“这是对虫母的伤害,要按虫族律法处置犯罪者和幕后者。”
“处置之后呢?”
“……接您回家。”
“那不是我的……”
“那就是您的家!”一直站在后方,一言不发乌云忽然扬声,他紧紧握着染血的拳头,金发散落在身后,眉眼坚毅又悲伤,只咬着腮帮子重复道:“那就是您的家。”
阿舍尔并不争辩,“好,那算是我的家,但我现在还不想回去,你们懂吗?”
迦勒沉声道:“那我们就陪着您,等着您,直到您愿意回去为止。”
说着,他轻笑一声,“妈妈,人类的寿命才有几年?他们没办法一直陪着您,但我们可以。”
“妈妈有我们就够了。”赫尔出声,那张近乎虫母的面庞上浸染锐利,与身后的兄弟一般,望着不远处高级虫族的眼底全是抗拒。
斯库尔同样开口:“人类是活不了几年,但我们几个可有得活,更何况我们比你们更年轻,到时候就是你们老到走不动路,我们还能继续陪在妈妈身边。”
耶梦加得:“是啊,你们哪来回哪儿去吧,这里有我们陪着妈妈就够了。”
哈提:“妈妈喜欢人类世界,我们也喜欢,和你们这群看不上人类世界的家伙没有任何共同语言,懂?”
迦勒:“你这群……”
“嘘——”
芬里尔忽然出声,在所有虫族目光聚集在他身上的时候,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于是很自然地,大家都又看向了他怀里的青年。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两方虫族言语针锋相对之时,作为对峙核心的青年却已经斜斜枕在芬里尔的肩头睡着了,柔软白皙的侧脸被子嗣衬衣包裹的肩膀挤出一抹薄薄的软肉,看得谁都心头一化。
包括几分钟前被劈头盖脸掀了老底臭骂一顿的高级虫族们。
柔软的鼻息散落在白发子嗣的肩头,后者谨慎十足,从兄弟手里接过一件全新、干燥的西装外套,小心翼翼地盖在了自己那件已经被蜜液浸湿的衣服上。
对于虫母来说过大的两件外套合起来,正好能完全遮住他蜷缩在芬里尔怀中的身形,娇嫩的翅膀被挡得严严实实,任凭其他虫族望眼欲穿,都窥探不了分毫。
在这片氛围古怪的安静里,还是歌利亚先开口了,不过为了避免打扰到睡着的虫母,他的声音很轻很轻,唯有五感敏锐的虫族才能彼此捕捉。
歌利亚:“带妈妈去休息,剩下的我们处理。”
说着,他眯眼看向芬里尔,“别想得跑,我能找到的。”
“那也得妈妈想见你们才行。”
芬里尔冷冷扫了一眼高级虫族,和其他几个白发子嗣们护着虫母先后离开。
散发迷蒙香源和精神力影响的当事者离去,萦绕于克兰利兹广场上方的甜香散开,被虫母精神力暂时蛊惑的生命挨个苏醒,在帝国武装部队一个个重新站直、第一军团长赶至现场时,便见到数个奄奄一息的星盗鼻青脸肿地被五花大绑在瑟琳·苏里尔的雕像下。
原本克兰利兹广场上的混乱被尽可能收拾整洁,唯有溅射在大理石面上的鲜血和属于星盗的断肢依旧横在地上,犹如另一种古怪的威慑。
第一军团长面色严肃地立在狼藉之前,他看向这群发色瞳色各异,气质非人古怪的入侵者,还不等开口,便见不远处竖着蓝色长发的男人微微颔首,声调冷然又自带有一种无法驱散的、根植于强大种族骨子里的倨傲。
歌利亚:“很抱歉今日贸然闯入贵国的星系领域,对于今天发生的一切我在此深感抱歉,并承诺赔偿,希望我能与贵国的负责者有坐下面谈的机会。”
说面谈就面谈?
第一军团长冷着脸,他仰头看了看高空中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创始者级别的战舰,又看了看一群五颜六色明显非人类、但目前似乎有和谈倾向的外来者,硬生生咽下一口血,咬牙点了点头。
星际时代,谁强谁说话。
在克兰利兹广场上暂时达成和平的同时,创始者号深处的某一房间内,原本占据整个空间的猩红血肉消失得干干净净,除了满室凌乱又破败的狼藉,再找不出任何一丝曾有怪物存在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