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节(1 / 1)

等景元帝入殿以后,他才使了劲咬牙挺直起身。 等最后一笔撂下, 景元帝仿佛才想起他似的, 开口道:“汪全胜, 你知道朕为什么要保你吗?” 汪全胜唇瓣已经干裂,努力张嘴的时候似乎都能听到两片唇瓣分开的剥裂声,喉管在嚣张着想要止渴,身躯在忍不住往前瘫软,他咬着牙哑声回道:“奴不知。” 景元帝刚继位不久时,虽为帝王,但也年幼,何启简严厉又疏远,他身边无一人可信,而景元帝自己也知道他不过是一个朝臣对外端坐静立的傀儡罢了,除了他还会有宗亲,景元帝努力在朝臣前表现得尊师重道,在百姓面前表明自己是个明君,这样每日给自己壮威鼓劲,他觉得自己做得很好。 就是在那段时间的某一天里,景元帝独自在御花园里解闷,突然就听到有人在喊“全胜”这两个字,那时还在御花园里打理花草的汪全盛刚刚进宫没多久,新改的太监名字还没熟悉呢,听见同乡毫无规矩地叫唤他名字时连忙应了声,只是没想到这么巧,他这边刚应下,而前线战报却也在此时传来了捷报,那传信的内侍在御花园找到景元帝,激动道:大雲,胜了。 景元帝觉得汪全胜跟他有缘,跟大雲有缘,将他要了过来,也没让他再改回那太监名,汪全胜的名字便一直叫到了今日。 他已少有亲缘照拂,却在这个太监身上感受到了久违的关切 。 更何况,汪全胜在为梁奇正做事的时候,也并没有出卖他。 他想着,啊,这个人,至少,即使背地里投靠了梁奇正,但是他并没有出卖自己。 景元帝看着因勉力跪姿而颤抖不止的汪全胜道:“今日之后,宫里就再无汪全胜之人了,你可有怨?” 他想这是应该的,他欺骗几十年来获利的因,终于在此刻结下了果。 圣上听错了,他以为自己叫全胜,他便就叫全胜,可是此刻,他现在的命运也如这欺骗来的这几个字一般轻飘飘散了。 门口传来两声笃响,打断汪全盛的遐思,他不久前刚买来的下人站在门口询问道:“主子,那人按您的吩咐将人带过来了,您要见见吗?” 茂庆点头,将他推出了里屋。 看,这就是银子的魅力,即使他不良于行,即使他现在势力不存,他还是可以差使众人。 那个杀手将人带了进来,他手里拎着条手腕粗的麻绳,绳子后面跟着一个被捆了好几圈的女子,披头散发,不住蒸挣扎,无人看得清她面孔。 茂庆依言将那女子推到了汪全盛面前,并且压低了她的身子。 汪全盛仔细辨认,才确认了这就是他当日在垚儿行刑时看到的女子。 只是没想到他竟然看到了李元朗! 汪全盛在朝多年也未听得李元朗与哪个女子相处甚密。 更遑论他从丰荣县那知道的消息。 这人,倒是瞒过了朝中所有人。 汪全盛看着岑青茗的眼笑叹道:“看来这就是最近名耀京城的岑寨主了,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啊。” “你之后,就算下了地狱,冤有头债有主,也要找对人才是。” 汪全盛看了止不住发笑,不是匪首女子,武功盖世吗?也不过如此,他吩咐那杀手道:“按我之前说的行事。” 汪全盛看着窗外 他快到等不及了,让李元朗亲眼看着心爱之人在他眼前永逝,他真想看看到时候他脸上会有什么样的表情,是怨恨还是悲痛,汪全盛眼神阴绝,到那时,他会行行好事,再让这对苦命鸳鸯一道团聚。 他们租住的是一间客栈上房,但向外探去就是京城最偏最美的赏湖景点——月牙亭。 此刻,茂庆推开窗棂,他眺目而望,正看见亭里有一少年正穿着主子吩咐好的白衫静立在那处,见他探头,那人也隔空看了过来,茂庆咽了下唾沫回头道:“主子,您约的人已经到了。 第73章 无心 李元朗望向石道上遥遥而来的汪全盛,唇角抿成了一条线,他是真的没想到, 景元帝居然还能如此心善, 让汪全盛能够逃过一劫。 “怎么会呢。”李元朗凉凉道:“汪公公应当算得上老当益壮才是, 怎么能如此谦虚。” 两人话锋机关都是互不相让。 “李大人可真是心急。”汪全盛唇角挂着一丝嘲意:“我和李大人这么久未见, 好歹也能闲话一叙吧, 你害死了我儿子,我也未曾心急到要将你现在就血偿了。” “其他无辜之人?”汪全盛冷笑:“若不是你和她联手毁了我儿子,我也没必要一定要揪着你们不放?!李元朗, 你冷情冷性,没想到居然还能为了一个姑娘有这般行事, 放出风声, 造势声望, 一举一动, 居然都是为了她,实在是让人不不可置信。” “李大人,就单因您为她闹出的这满城风雨,可是足足花了我近千两纹银才查出来的,怎么李大人现在敢做不敢认了?”汪全盛将手搭在膝上,施施然道:“怕是李大人也知道此举惊煞众人,谁能相信呢,一个朝廷重臣处心积虑为一个女山匪造势,这可真是前所未见,闻所未闻,也不知何老知不知道他手下爱徒这般行事。” “汪公公,我劝你花钱的时候也得长点心眼,不要别人说什么您就信什么,白白可怜了您在宫里攒下的这些身家。” 汪全盛冷笑道:“李大人何必强词夺理,你到了此处不就是因为那女匪首,既然如此,又何必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 李元朗笑着低语:“汪公公,也不知道你这样重现人世,有没有辜负了为你谋一条出路的圣上。” 汪全盛咬牙道:“我是对不起圣上,对不起圣上之事我自会赎罪,况且,只要李大人不开口,这世上之人就没人知道我还活在这京城,圣上也只会以为我已经云游天下了。” 李元朗警告道:“汪公公,在下劝你还是回头是岸,别再执迷不悟了,你儿子之前做下的孽,伤害了多少无辜百姓,他吞进了多少民脂民膏,养肥了多少恶,杀了多少人,你身为父亲居然可以全都无视,只顾念自己孩子的好恶得失,更何况,郑汪垚也不一定是你的孩子吧?你如此这般的宠溺偏帮于他,到底是害他还是帮他?汪公公,你想过没有?!” “垚儿是该死,他贪心不足,但他也不该如此惨死啊?就算是我害了他,那我也可以替他承受啊!” 汪全盛精神已经明显陷入自己的情绪之中,完全听不进去别人的发言,只一直重复道:“你该死,你该死,你们都该死……” 李元朗也觉得今日难能善了,他看汪全盛这般神情,直觉已无话可聊,转身便要离去。 李元朗回头看着他,平静道:“你待如何?” “亲眼看着她去死?我自然没有异议,我不过当做提前监刑罢了。”李元朗好奇:“但是我也想听听,你想让我做什么?” “只要李大人回去以后自书一封遗书,然后自尽,我自然能有办法将你们有情人合葬在一处。” 汪全盛冷脸:“那得看你,若非必要,我绝不会给圣上惹麻烦。” “这不需要你管,你只需要照做就好了!”汪全盛看着李元朗嘲道:“李大人不会怕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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