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青茗哑口无言。 开心一点吧,他想,最起码,想到我的时候也会觉得是有些幸事的。 此刻他们一身潦草,哭噎不止的模样哪有他们当日在丰荣县和清风县时的嚣张模样。 他没想到郑汪垚和汪全胜居然是这层关系,更没想到汪全胜居然能这么随意认下了这样一个父不详的人,还真能将他当做是自己的儿子。 也不知此时跪在刑场上泪水糊面的郑汪垚可曾后悔过攀上这门富贵。 郑汪垚恶事做遍,但真等到了审判自己的这一天,他看着齐丰那还带着不可置信的头颅滚到了自己身边,忍不住惊叫出声,他在地上剧烈挣扎,捂嘴巾从他口中掉落出来,郑汪垚双手被缚,躺在在地上匍匐着大喊“爹”。 刑场底下的众人忍不住啧啧称奇,这样一个中年官员,在刑场上哭喊着叫爹的景象也是见所未见。 那刽子手很是痛恨这番增加他下手难度的罪犯,伸出遒劲的臂膀将郑汪垚从地上拖了起来,那粗绳勒住了郑汪垚的脖子,他哑着嗓子还未喊叫出来之际,刽子手一手刀落,再无声息。 狰狞面目的头颅从刑台滚到边沿,胆小但好奇的百姓纷纷退后一步惊叫出声。 李元朗没有出声,此时他看着人群周边,那一闪而过的身形,扯了扯岑青茗的袖子。 行刑路旁的河堤处。。 “枉叔。” 陈道然身躯一震,愣了一会才转过身来,他看着岑青茗半晌未语。 陈道然不知从何说起,涩声道: “寨主,你和你娘,还有寨中兄弟,他们都还好吗?” “世间已经没有聚义寨了。” 这个人,对她而言,亦师亦父,那些悉心教导的岁月不似作假。 不过,这也是必然的,在她听闻过他曾经的血海深仇。 “对,你是为了一己私欲,枉叔,我恨你,但我也不得不承认,若是没有你聚义寨撑不到那个时候,你教我习字断文,又带我辦认人心,你让我知道这世上还有更多的活法,我与母亲不和,都是您在旁边帮我解惑听我抱怨,我从心底感谢您,但是你千不该万不该都不该将寨子里的人抛于脑后。” “青茗。”陈道然哑声道:“是我对不起你们,对不起聚义寨里的所有人,你恨我也好,怨我也罢,或是你想要我去做什么,我都绝无二话,陈道然这条命虽是都可以给你。” 谁不苦呢,因为郑汪垚造的孽,谁不是就此改变一生呢。 岑青茗苦笑道:“枉叔,我要你的命做甚么?” 她从未走出过丰荣县的那座大山。 也为自己好好挣个新的活法。 陈道然有些惊讶:“这倒不似你脾气说出来的话。” 看着陈道然似乎有些赞同的模样,岑青茗勾了勾唇角,轻声道:“可是你是枉叔啊。” 我又何德何能?落入今日结果已是咎由自取,却仍然有人告诉自己这并不全是自己的错,他活这辈子,已是足够了。 陈道然没有问她为何突现此地,却是劝言小心李元朗。 “那就好。” 陈道然看着岑青茗离去的背影,勾唇轻笑道:“重明兄,愚弟已无牵挂,既然陈冤得雪,清誉已存,我与我之家人,都已是重见晴空。” 等岑青茗走回了李元朗的客栈,却听见京锦河边有人落水,当场溺亡了。 陈道然之死就如一粒小石投入水中, 略起了点波澜便再无声息了。 几次三番下来, 岑青茗对于李元朗连话也懒得多说, 只剩冷脸待他。 那时是她决定和李元朗不说话的第三天。 岑青茗忍着脾气质问道:“你让我出门, 凭什么不跟我说去哪里?” 李元朗侧头望向虚空:“你在这里这么久,不安全。” “我一直想问你, 你把我这个——”岑青茗顿了一会, 才继续说道:“把我这个, 千辛万苦卧底擒来的匪首带出刑狱的时候,别人知不知道?你这样做, 就不怕授人以柄?” 岑青茗恶寒:“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由李元朗掀起的这次审查之风很快漫布在全朝,现在何老又可谓是一家独大了,李元朗身为他门下学生,心腹之徒更是年少有为,不少人都想与其结交,李元朗如今可谓是炙手可热。 但这些都不是什么问题,问题是他和岑青茗的将来。 “走吧。”李元朗转头对她说,话里不忘给她放了个饵:“这次跟着我走,我会让你先见见黄翠翠的。” —— 等她走了出来,才发现这里已经远离了京城许多里地,除了有一座雕梁画柱的巍峨山庄,附近几乎不见人烟,只有远处山脚下尚还有人家,带着几缕烟火气。 既然下了马车,却只在这里候着,岑青茗没觉得李元朗是带自己来这边看风景的,不解地看着他。 到了面前,先对着李元朗行礼笑道:“李大人,小姐已经等了你们半天了。” 一顿拉扯,岑青茗在一旁看得百无聊赖。 说完就欲去拉岑青茗的手,岑青茗向她笑了一声,将手缩回了背后,对她道:“没事,你走前面吧,我能跟上。” 岑青茗没吭声,只点了下头。 此刻见她出现在此地,不怪岑青茗多想。 到时候郎心似铁遇上这多情小姐又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