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昨晚为了喜庆特意悬挂的红纱红帐已被扯下, 燃了一半的红烛被倾倒在桌角, 还有两人的衣物也被人从衣匣内翻出散落在了外面,岑青茗为李元朗抱上去的书匣还有李元朗为岑青茗做的木架全都被随意推翻在地上…… 例行搜查的官兵见到李元朗的脸色纷纷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他在寨门口将那山匪生生捏碎下颌的场景还烙在众人眼里, 谁敢惹他生气。 跪着领头的小队官兵小心道:“大人, 暂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物。” 自然是没有什么可疑之物的,在他住进来之前, 这房间甚至连张桌案都要拼凑。 桌案上原本被布置的那些小摆设全部被翻倒在地:拨浪鼓, 红绸扇, 攒盒以及那对小泥娃…… 这是寨子里的孩子为了给岑青茗和他庆婚时做的。 娃娃的脸上都被细细描过, 岑青茗的那只娃娃按她特点画成了柳眉杏眼 , 小小的脸盘上琼鼻微翘, 点绛红唇, 带着她特有的傲气和飒爽,穿着一身她日常偏爱的褐色短打装。 现在被那士兵一摔, 底盘被轻微嗑疵了一点。 底下的官兵们互相看了一眼,又同时低下了头。 身后的官兵就小心翼翼问道:“大人,这套木架您还需要吗?” 反正需要它的人以后也不会再要了。 还好大部分人眼神机敏,看见石墙摇晃震荡的样子跑得飞快,而有些没有跟上的,来不及离开的身上多多少少都受了不同程度的轻伤。 泰岳山到底还是大无边际的,何况他们又从小长在山上,地势熟悉,一时间有些人就如飞鸟钻入丛林一般,消失不见。 李元朗突然心下一沉,招手问来人:“聚义寨寨主现在在何处?” 而于中也适时过来了,禀告他:“大人,寨子石壁处找到两名女子,其中一名经查实身份正是现任聚义寨寨主的母亲,该如何处置?” 李元朗见到刘珠时,她正和黄翠翠靠着背微阖着眼养神。 落到这般田地,还能如此,李元朗倒是有些佩服她了。 刘珠瞧见地上阴影,缓慢抬头,见到是他,猝然起身,直接扇了他一巴掌。 李元朗用手抹了下唇下血渍,她力道不轻,用尽了全劲,牙嗑破唇漏出一丝血线,这倒没什么所谓,只是脸上徒然长了一双手掌印,印在他那张长相青涩不显威严的脸上,更是平添了几分可怜。 身边的官兵纷纷低下了头,有胆大的不禁在心中揣测,都说李谦最忌别人讨论他的长相,怕不是因为脸嫩压不住手下吧。 李元朗挥手,他们这才退下。 李元朗重又站在刘珠面前,俯下身,声音无波无澜:“确实得要怪你们,怪你,还有怪岑山,岑山一手建立了这个寨子,名字取得好听,却做尽了糊涂事,十五年前,岑山派人做了什么忘了吗?” 刘珠突然想到那曾经差点招致聚义寨灭寨之险的祸事。 当时她还对岑山充满怨怼,也看不上山寨山匪的一切,但看寨中劫道的行事作风,确实都是只为劫财不为人命。 为此寨中兄弟还经常饥饱不定。 刘珠后来才听岑山说那具男尸竟是进京赶考的举子,不知为何竟被人杀害了扔在聚义寨的地盘。 刘珠看着站在身前的李元朗,有些不可置信:“你是那人的……” 他的声音骤然低沉下来,眼神阴骛,他叹道:“可惜岑山死的早,不然也得——” 李元朗呵笑:“施害者总是能以一些匪夷所思的托词来规避自己的责任。” 提起岑青茗,李元朗顿时止住了声,恍如被掐住了脖子,这气一时进不去也吐不出,如鲠在喉,难以呼吸。 李元朗这心中一时不知是痛是悔,酸甜苦辣全倾倒在于心中,熬泼成了一碗烂汤水。 只是李元朗刚走出虎丘崖壁就看到刚才派出的手下此刻来报: —— 当 原本岑青茗是想好歹也能将六安他们送到寨外去,聚义寨石墙拦靠已无,再没什么遮挡可以隔开寨内寨外,虽说现在泰岳山上官兵遍地都是,但是即使有一丝希望,岑青茗也想把他们送出去。 岑青茗拦着官兵以一抵十挡在他们面前想让他们快跑时。 二猛等人紧随其后。 岑青茗怎么可能抛下他们自己跑了,再待还要上前时,几人却又纷纷眼神哀求。 岑青茗咬牙看着面前的兄弟,听着这些对她满负期望的话语,最后还是逃了出去。 她其实还是没有信他。 不过也对,李元朗自嘲,将信任放在他这样的人身上,到底是会误事,她还是足够聪明的。 “大人,我……”卫风一时语塞。 冤冤相报不得了,他垂头嗤笑,多有意思。 李元朗突然想起之前发的毒誓,不得好死,他怕是真的要不得好死了。 李元朗离开泰岳山前去了一趟泉云峰, 那是陈枉居住的地方。 陈枉仍是坐在屋子门口,不知道手里在捣鼓什么, 看见李元朗过来, 才开口道:“你终于来了。” “岑青茗跑了。” 李元朗摇了摇头。 陈枉声音冷淡:“怎么没有意思,活人机巧遇事千变, 但死物却只得一形, 无思想无喜怒, 化在手中全凭你个人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