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既是挨饿,已是难寻活路,既有一线生机,必然全力把握,我们现在手里带的那些,足可以现在散给那些身无气力,无法行动之人,等明天混乱一过,全部分完,就再没什么事了。” “你放心,没事的,到时候那么多百姓,那处地方,两边不靠,他就算想抓,就靠他县衙里的那几个兵也抓不了多少人,更别说饿上头的人手里有了粮,衙门里的人想再抢回去谈何容易,我们完全可以全身而退。” 李元朗垂头羞涩:“既是为大当家出谋划策,定是只能全力以赴,我脑子不好,想不出什么良策,只能将觉得有用的法子都用上了。” 李元朗转头望着她,那眼里的脉脉情义,让人有些难以抵抗,岑青茗冲他咧嘴一笑,就在这一刻,她觉得即使现在情况并不乐观,即使官府仍对他们虎视眈眈,可是岑青茗却仿佛看到了幸福的摸样。 —— 像这老妪一样的人可不少,新风县的贫苦人多多少少都听到了六安说的话,有人怀疑,有人激动…… 那青年人身边还有人帮腔道:“去,都去,我们大家伙都一起去,他们就算骗我们一个两个,但骗不了我们这么许多人。” 那婶子用手比划了一下,众人眼睛都亮了起来。 等那木子一家到时,他们原本还余存的那点子疑虑早已被打消,眼前这明明应该荒无人烟的地块现在到处站满了人。 在那长龙的尽头,木子隐隐看到有人虔诚道谢,也有人跪地叩头,他想着等他排到了也一定要向救命恩人行个大礼。 木子不太能会和读书人打交道,两人寒暄了几句也没了下文,只是对于长队尽头都是满眼炽热的等待。 这时他们才看清这大善人的摸样,出乎意料的倒并非是什么善心商户或者热血义士。 木子猜想可能是对新婚夫妻为结善缘才想广开救济的,心里已是在为他们祈福了。 李元朗抖开布袋子里的米洒进木子带来的麻袋里,解释道:“我们暂未成亲,不过先谢过你们二位的祝词了。” 李元朗倒完以后,看着眼前这个小伙子强调道:“这送粮一事是我们聚义寨做的,也是我们寨主岑青茗提出来的,如果你们想谢的话,就谢谢她吧。” 木子也跟在其后一起跪拜下来,连声道谢。 听闻此声,在前面拆袋放粮的聚义寨众人脸都落了下来。 跟在他身后的一位婶子连忙挤了上来:“就是,刘夫子,你若不要,那就让我过去吧。” 随后转头扯着刘夫子那破旧的衣衫哀求道:“爹,您就可怜可怜我们吧,源儿已经很久没进一口水米了,你昨日在那衙门口那样,我们都没说过一句,但是现在能不能听听我们,您就给我们条活路吧,您就是想要朝廷的粮食,衙门肯给吗,齐丰肯给吗?!您就当为了源儿,可以吗?他才这么小啊!” 那刘夫子看着家人这幅摸样,原本还嘴硬的意气早已不剩,连饥饿都未打垮过的身躯,现下却顷刻间缩了起来,整个人活似凋败了一般,求到李元朗身上,颤声道:“麻烦给点粮食吧,实在是活不下去,刚才的话是我说错了,我给你们叩头。” 岑青茗叹了口气,上前一步将满满的一袋粮塞到他的手中:“我们不是为了你的感谢才做这种事的,这粮本来也应当属于你们的,没必要这样,你要看不惯我们做匪的,你就照样看不惯就是了,但也请你想下你现在的摸样,我们跟你们没什么不同,也都是活不下来才走上这条道的。” 此刻新风县守城的兵士在遇到接连出城的百姓后终于意识到了异常。 而此刻齐丰却在郑汪垚的屋子里团团转,他已经慌得口不择言了,连面前人是谁也顾不上,拍着手质问坐在上首还在安之若素的郑汪垚道:“你说现在怎么办啊!我早说这样行不通的,你偏不听!” 郑汪垚阴桀一笑:“怎么, 你是打算把这事情全部推到我身上了是吧?” 齐丰本来是想着郑汪垚既然要抹黑李元朗,把这赈灾粮丢失的责任嫁祸到山匪身上, 以此为笺攻讦李元朗, 那他就捡个漏, 做个好人, 拿点到时候分剩下的余粮匀点给百姓, 卖个好,也 郑汪垚还在慢悠悠地品茶, 无所谓道:“就你们县城里的那些个贱民, 压他们几天自然就没事了。” “齐丰, 我听出来了,你是觉得我昧了你的粮啊!”郑汪垚把茶盏重重在桌子一放, 茶水倾洒在桌案地上。 齐丰看他也上了火,忙赔不是道:”郑大人,我不是这个意思,是我冲动了,不过那李谦当真这么说的,我才赶来提醒大人,那日我去言明赈灾粮被匪贼劫运,本想问罪占个上风,但他却笑问我是不是遗漏在自己家中或者亲戚别院,您看这话我不得赶来和您说道啊。” 郑汪垚眼眸一沉,“我每天派人盯着他,应是没有问题,但,既然他这么会想,这人绝对留他不得,这件事,齐县令应该能办好吧?” 李谦再怎么样也是一个三品大臣,若真死在他手里,郑汪垚这个没心肝的倒是可以拍拍屁股就走人,留他一个人做垫背,他又不是傻子。 齐丰看他完全没顾虑到他这边的情况,又弱声问了句:“那我那些县民?” “不敢不敢。”齐丰连声安抚随后再拱手告退。 他身后的侍从安抚道:“大人,郑汪垚到底跟在汪公公底下,我们还是得忍一忍的。“ —— 岑青茗坐在他的身旁,将水囊递给他,看他一脸倦容,皱眉道:“你做什么每给一个人送个粮就说是聚义寨做的?这完全不像你的性子,而且万一到时候官府听到风声了怎么办。” 岑青茗扬眉:“我不在乎这些,我做这些事也不是为了什么名声才做的。” 他们已经忙了近一天了,只沾了滴水,现下才有余力休息一会。 李元朗眉头一跳,含糊的嗯了一声。 不知从何来的一队侍卫冲了出来打散了人群。 还好六安他们也早有准备,把这临时搭的木头桌垫一翻,米粒各处纷飞,挨饿的众人失了秩序一窝蜂地围在地上挑拣那掉下的米粒,即使侍卫们怒喊威胁也无济于事,只能眼看着岑青茗他们在众人的围拥下脱身。 泰岳山外围。 这一行也算得上是风餐露宿,且时时活在惊惧之中。 岑青茗见大伙士气低靡,拍了拍掌,等大伙的视线聚在她这,她才笑着让翠翠二柱几个都站了起来:“我知道大家这一路都辛苦了,我们做山匪的,一向劫道抢银,这次让大家放个粮没想到也能做得如此出众!只是既养了他们,我也不能亏了兄弟几个。” 这样算下来,俨然竟有□□袋的上好白米! 岑青茗每袋都掂了掂重量,解释道:“这米也同赈灾粮放在一处,不多,三四百斤吧,我让翠翠他们装了一袋装了近二十斤,现在这里差不多也得有个两百斤的样子,这些米别说大家了,连我都没见过,到时候回去,让椿婶给大家伙热一下,也好让大家尝尝米粒吃起来是何种感受!” 人群里面的一个兄弟忍不住手痒,想着偷偷去碰触一下,立刻被七八只手打了回来。 岑青茗好笑道:“没事,反正到时候都有的碰,就让你们一个个都淘水洗米去。” 岑青茗回到李元朗身边正想坐下,却不想被他拉到了山洞外面,面色看上去分外忧虑。 “怎么,你也忍不了啊?”岑青茗取笑道,她从袋中取出两三粒给他:“就这么几粒看看得了,这东西是当饭吃的,不是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