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桂香的树荫里,颜方毓看着面前期期艾艾的小兔子,张了张口,最终却只是无言地碰了一下他的发顶,紧接着劈手丢出折扇。 颜方毓翩然落了上去,指掐法诀,扇带着人“腾”地一下凌空而起。 玉骨扇升上高空,穿入云层,很快连个影子也看不见了。 容秋愣愣盯着颜方毓消失的那一小片天空,直到眼睛都盯酸了,这才抱着膝盖,缓缓蹲了下来。 山中桂树与中原品种不太相同,花瓣不似常见的鹅黄,而是深醇的橘黄色。 大抵是因为颜方毓今天真的很赶时间,两人谁都没想起来吃饭的事。 他盯着手中的桂粒看了会儿,低头嗷呜吞了一口。 就像颜方毓曾给他烹的那一锅茶。 仿佛苦味从唇齿一路漫上了眼眶,他的眼圈霎时红了。 也是等到颜方毓彻底飞走了、不见了,想和人说的话才慢悠悠地从容秋脑袋里浮了上来。 就算有事情要和师尊商量,也不是必须上门,可以打灵璧商量; ——明明有太多太多理由可以劝颜方毓留下来,可他刚刚竟然一个都没想起来! 怎么能没想起来呢! 啊啊啊好后悔! 他抓起一把落桂,左右开弓嗷呜嗷呜狂塞了几口,鼓着腮帮猛嚼一通。 他任由泪珠滴滴答答落在桂花瓣上,像小荷上聚的露珠,又像檐下缀雨。 最重要的是,自己也会想他的呀。 容秋下意识地认为,自己与父母只是短暂的分别。 他们是血脉相系的家人,于是天亮了,回到家,家人便又能团聚了。 对方始终与自己若即若离,像在高高天际远远飞着的风筝,只有一根细细的线与他相连。 他不喜欢放风筝,只想把漂亮的风筝紧紧抱在怀里。 而后抹了抹眼睛站起身来,走出树荫,走回山门。 路过的学子眼神追着容秋盯了一会儿,疑惑地与同伴交谈。 那人嘟囔:“那可能是我看错了……” 一阵秋风吹过,将容秋挖出的几个浅坑悄然抚平。 常言道, 高处不胜寒。 厚厚云层之上,颜方毓踏着玉骨扇破空疾驰。 颜方毓凭着一股劲头掐诀上扇, 头也不回地御出千里, 是他认为自己必须得离开了。 逃跑, 对于现下情形来说无异于只是扬汤止沸, 杯水车薪。 再瞧一会儿容秋泫然欲泣的脸,再听小兔崽子说几句挽留的话, 那些滚烫炽热的心念便会冲出胸腔,颜方毓再忍耐不住、亦控制不了自己,会不顾后果地踩入对方的陷阱。 不拥有、不期待、不肖想。 于是颜方毓落荒而逃,甚至连回头都不敢, 唯恐自己一回头就再也走不了了。 可等后半程劲头卸了, 细细密密的悔意又从心底升了起来。